張留朔瞥了一眼她衣衫臂彎處的星點擦痕,麵上些微茫然,眉心攏了攏,又道,“姣美。”

“厲害。”

尹蘿語氣感歎,輕輕誇讚,順理成章走到桌邊看那些新繪製的符篆。世家禮儀她當然是會的,還被加強突擊訓練過,但現在又不重要,她懶得刻意束縛自己。

張留朔身上的疑點她選擇性忽視,算是心照不宣地兩人都將事情翻篇,她隻要表現出是站在他那頭的就行。

講不講究世家禮儀自然沒那麼重要。

尹蘿隱約感覺張留朔也不是什麼很循規蹈矩的性子。

送藥的人將一碗黑糊糊的藥放下,目光隱晦地劃過尹蘿。

尹蘿在桌前觀察那些符篆,用空白的紙張試著描繪。

“畫錯了。”

張留朔的聲音沒有情緒。

比起刻意隱藏,他似乎是生來情緒就淡薄。

沉香木的氣味短暫地被苦藥味壓倒,尹蘿掃了眼,那碗藥不知不覺已經空了。

她拿出一小包糖果:“吃嗎?”

張留朔看了幾秒,當真拿了一顆吃了。

尹蘿符沒描完,又去看看他的表情。

“又錯了。”

張留朔道。

他大概實在看不下去,取了另一隻毛筆蘸了墨,一氣嗬成地畫出了這枚精火符。

尹蘿眉眼抬了抬,跟著再畫了一遍,速度沒那麼快,筆畫略有遲疑,但沒出錯了。

張留朔便想起蘇絳霄說的那句“她很聰明”。

實則蘇絳霄並非著意炫耀之人。

年少揚名,一騎絕塵,總是免不了身上的傲氣,不經意的居高臨下,遠遠甩出眾人的優越。某些從他嘴裏自以為理所當然說出來的話,於旁人可能就是難以自容的錐心。

蘇絳霄倒是毫無自覺,每每提起劍道上的進益才有顯而易見的振奮,唯二就是他的劍靈。

不過是發熱暈厥,掖雲天上照料不好她,連夜發傳信召他過去。

張留朔認為蘇絳霄這次閉關,並非沒有她生病的緣故。

自然而然地,他便多關注研究她一些。

“我想去藏書閣裏麵,外麵的書不怎麼好看。”

尹蘿望著他道,“他們不讓我進去。”

張留朔在她畫完的符篆上改了一筆,答應了。

尹蘿走出門時仍在驚異,她固然是懷著和張留朔打好關係、說是討好也行的心理來的,但這是不是……太簡單了?

不追問她要幹什麼,隨便她進內層的藏書閣,對她的行動毫無探究。

……就不怕出什麼事?

尹蘿邊走邊複盤了下剛才的場麵,也實在不能用“好哄”來形容這位張三公子。

索無果,尹蘿幹脆將其拋之腦後。

算球,不重要。

藏書閣內層並沒有比外層大很多,書籍羅列嚴正,空氣中沒有漂浮著的灰塵和書籍過多的獨特氣味。她在其中找倒推靈力的用法和可行性,單就怨氣的運用也可以。

找到幾本相關的書,佐證了尹蘿的想法。

但一如所說,還沒有切實可行的具體指導,多是推論,從未有人棄坦途正道而潛心研究怨氣的途徑。

尹蘿不知不覺待到深夜,不死心地沿著書脊名字檢索,電光火石的靈光突至——

謝驚塵曾經給過她一本書。

是謝郗那件事中,同蒼青劍殘片一起被找到的書籍,裏麵寫了逆推、重塑功法的各類方法。她當時認真地看過,沒有別的禁術可學,就把它也背了下來。

那本書的方法和藏書閣內層這幾本書的推論,正好合上了。

說幹就幹。

尹蘿從腦子裏一點點地默寫出來,麵前攤著書本,身體力行地跟著調動。起初還是那種什麼都感覺不到的虛無,逐漸的,經脈中有微小的刺痛感,她第一回條件反射地停了下來,想想事到如今了,又繼續堅持下去。

那股流動如水的無形事物終於如願彙聚到她的指尖。

尹蘿跟著呆了好幾秒,出門去找侍從借了把劍。

很久以前,她是憑借自己的力量禦劍成功的。

淩空禦風,胸臆開闊。

漂浮的失重感隨著劍身而起,逐漸控製為平穩。

女子劃過空中的身影如隨風而起的翠葉,在夜幕中尤為引人注目,莞爾嫣然,若月下仙子,燦爛炳煥,攬皓月於一身。

尹蘿的喜悅溢於言表,根本忍不住:

啊啊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