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與她而言,這東西既是保命的符咒,亦是道催命符。

她實在沒有義務,將如此重要的門道,向他傾囊相授。

韓愫不無遺憾。

倒是他此時分不清楚,究竟遺憾什麼?

是遺憾於孫芙蕖未肯賜教,還是這姑娘對他見外?

總而言之,他是想親近她的。

看著孫芙蕖,韓愫不發一言,隻默默地從懷裏掏出酒壺,遞到她的麵前。

便是此刻,他心中都仍在歎服,畢竟她險些害死了人,卻對答得如此無辜。

孫芙蕖不明白他何意,遂低頭細看那酒。

“你……?”

淡酒恰溫。

空氣裏,青竹釀的甘香,混雜寒冬山嵐,撲到她的麵上。

她嗜極了這酒,不會辨錯。

故而,她對韓愫有許多疑惑。

依著記憶,韓愫不應該帶著青竹釀來。

她記得清清楚楚,他硬灌進她喉嚨的,是一整壺煙霞釀。

‘神佛無稽,我心所懼,又豈是在此飲酒?’

彼時,彼世,她仗著三分醉意,懶得虛與委蛇。

可當時韓愫聽罷,卻隻是笑。

那會兒孫芙蕖尚不懂他,不知他因何而笑,還以為大抵是嫌她酒量太淺,抑或厭棄她一番醉態。

可後來她才明白,她人生中對他講出的第一句話,便被他懂了。

他因為“神佛無稽”而笑,因為她說中他心思而笑,因為這輩子總算遇上知音而笑。

可惜孫芙蕖並不覺得,他和她算得上高山流水。她不能忍受去與他同流合汙,甚至避他如洪水猛獸。

神佛無稽,她孫芙蕖怕的,就隻是世態人心。

她怕那些披人皮的惡鬼,尤怕韓愫。

“聞得孫小姐甚愛此酒。”

一句話沒頭沒尾,倒竟打消了孫芙蕖甚多疑慮。

今日他二人初見,與往昔中每一世皆極不同,原來是得益於陸柔良,亦得益於趙深。

她隻因擔心陸柔良會探查,才苦求趙深隨韓愫同來。趙深為來此地,故使出了她那法子。

韓愫是聽趙深說過她的喜好,才帶了青竹釀來,欲要與她共品。

拋開對飲的人不談,這酒實在是千金難換的好物。

全京城的青竹釀,上佳者皆由丞相府私藏。便是市井酒鋪裏買得到的,就已然天價,更別說是韓愫親自帶來的了。

有市無價,恰是這酒。孫芙蕖不至於同青竹釀過不去。

她抬手,將那隻白瓷酒壺接過。

指尖觸上壺身,淡淡的暖意沁出,她方後知後覺,韓愫在討好她。

若說帶青竹釀,是與酒友同賞,倒也罷了。可為了她能喝上溫酒,他便揣酒壺在懷,以身暖著……

分明是和她一樣,終年體寒的人,哪能夠這般折騰?

他這樣作踐自己,晚上回去,少不得又要胃痛手冷,不能好眠。

難道對韓愫來說,如此竟也值得?孫芙蕖知道他想聽她解惑,與她共談那些陰損惡毒的害人計策,可她沒有料到,他竟做得到如此地步。

五味雜陳,孫芙蕖品酒的心,便就淡了。

韓愫卻毫無所覺。

慣常工於心計的人,唯獨在初見孫芙蕖這件事上,想得太過簡單。

他隻是帶見麵禮罷了。

青竹釀不能燙煮,冬日又不宜涼喝。這份見麵禮若要送好,自然是由他溫著。

他送她見麵禮,便是留下好印象的開始。今時她尚且認生,日後總歸會熟絡起來。

一反常態,韓愫結交於誰,並沒有圖謀什麼,隻是單純地想要靠近。

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