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生與韓愫緣盡,她也想要在臨死之前,向他訴說分明,她所求原是何種愛戀。

太監瞧她遲疑,輕輕“嘖”了一聲,無意陪著她空耗下去。

他吩咐獄卒們反剪住她雙手,便於她哭求聲中,分毫也未拖延,將鴆毒利落灌給了她。

陸柔良嗆咳未盡,已然氣絕。

韓愫收回凝望她的視線,轉頭看向朝他遞酒杯的太監。他單手接過杯去,另一手探入袖中,取素帕回遞給了此人。

“公公是吾皇心腹,煩請您轉呈此物。”

太監托住巾帕,瞧不出所以然,未及相問,韓愫卻傾杯飲盡鴆酒,亦氣絕於他身前。

薄薄一方白巾,透露星星點點微紅。

他料到此乃遺言血書,卻一時間拿不準,猜不透韓愫臨終,欲奏何事於天。

鬥膽擅作主張,顫手輕拎起帕子邊角,他將這素帕翻展開來,朝其上字跡打眼看去。

“這……”

寥寥數語,卻字字如千鈞。

太監慌忙折起巾帕,一路疾行,朝天子宮中奔去。

*

先帝與丞相間的較量,至死,尚仍未休。

孫芙蕖無從曉得這些暗鬥,隻是從鄉野傳言之中聽聞,喬繁已賜下鴆酒,殺韓愫夫妻於獄中。

更多細枝末節,便眾說紛紜了。有人說臨刑之前,宋皇收回成命,饒丞相闔府不死,也有說韓相爺的小妾,一並遭到了宋皇鴆殺。

真相到底如何,孫芙蕖累世親曆,自不為謠言所惑。

紫鵲是生是死,她雖然無從辨別,但她知道,陸柔良已如從前的她,同韓愫雙雙飲鴆而亡。

事到如今,她算是徹底斷絕了與韓愫、與陸柔良的前塵糾葛。

累世她逃了韓愫太久,掙紮於無止盡的磨難,飽嚐過失敗滋味,但這一次她終遂願。

得益於陸柔良,自此後她和他們,陰陽兩隔。她另有廣闊天地,瀟灑暢意,自在度過此生。

縱然而今,宋境刀兵四起,儼然舉國大亂,但孫芙蕖寧可生逢眼前亂世,亦不願如同過往累生,死於禦賜鴆酒,從此安靜長眠。

當初韓愫隨太子喬絡掃北,拉攏到高休玄,助其手握重兵。

今高休玄身為度遼將軍,有意擁兵不朝,頗具自立之勢,任由烏夷過境南下,入大宋腹地搶掠燒殺。

北境外敵來犯,宋境之內,原也並不太平。

喬繁殺了韓愫,鄉民揭竿而起,斥新皇陷害忠良。

各方鄉勇民兵,誓要攻入洛川,討伐君王,取而代之,為萬眾擁戴的丞相平反。

百姓結作叛軍造反,執金吾率緹騎護衛天子,於京師抵死相抗。

素與他結怨頗多的光祿勳,並不從上司太尉之命,與他並肩守衛京洛。

謝行海反倒以“無嫡立長”為由,恭迎五皇子喬繹,自武川回朝登基。

喬繁雖已踐祚,卻是由韓愫一手扶持繼位。宮中何人,皆不曾見過先帝親筆遺書。

太子喬絡既亡,喬姓唯餘二子。

傳位遺詔之上,究竟是寫了哪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