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會複生,但焚風說,孫芙蕖她醒了。

喬愫倏然憶起,適才焚風賀喜那句,分明是自己假死蘇醒之際,他曾說過的話。

那麼而今,便並非宮殿典儀之上,而是天啟元年,大宋動蕩將亡之時。

一朝身死,他竟是重回了再拜相國前夕,任何憾事皆來得及挽回。

甚至奇跡般地,就連他思戀已久的妻,亦未死於毒酒,得以同他再續前緣。

喬愫喜不自勝,激動睜開雙眼,恰見一女子提裙奔入門來。

故人重逢,他卻心頭一凜。

若他沒有看錯,來人分明是禦史公的獨女,早已香消玉殞的陸柔良。

更令他背後生寒的是,焚風見他怔忡,竟然對他笑問。

“主子您連夫人,都不識得了麼?”

他心愛的夫人,分明是孫芙蕖。

陸柔良怎會仍還活著?

更為蹊蹺的是,她怎會嫁給了他?

若說此女才是他的夫人,那麼孫芙蕖呢?

本應該與他合巹結發,恩愛一生之人,今時何在,又在何人身邊?

“緣衷……”

陸柔良久不見他回神,對她理睬。

她初知曉他們大難未死的一番欣喜,遂盡數化作了失落委屈。

繾綣朝他相喚,她卻聞得他驚怔過後,冷冷出言。

“退下,通通出去。”

這話並非僅在向她吩咐。喬愫腦子亂極,一時間難以接受眼前事實,更不能理清心中千頭萬緒。

他想單獨地靜一靜,既不必再勉強地應付她,也不必再聽焚風的滿嘴胡言。

陸柔良見他此狀,倒對他頗為擔憂,雖覺得他古怪,可暫時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焚風與自家主子相處更久,耳聽喬愫所言,已然隱隱約約,覺察他和從前有所不同。

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了,焚風不敢篤定,但他恍惚覺得,主子爺好像積威愈深,更勝朝堂上解印辭官之時。

他久已身居上位,焚風作為親隨,熟悉他所有的舉手投足,清楚他既為公卿之首,故而言辭行止,本也官威深重。

但唯獨在此刻,焚風無法理解,他不過是往天牢中走了一遭,尚未再拜丞相,卻緣何氣勢神貌,竟儼然有帝主之風。

相爺有哪裏不一樣了,可焚風依舊確信,眼前之人,定是自家主子沒錯。

似這般向他授命的熟悉態度,焚風除了在丞相的身上,便幾乎不曾於別處瞧見。

他需要在此推定之上,加這“幾乎”二字,是因活到現在,唯獨另有一人,教他無端聯想起自家相爺。

早在夫人她還未出嫁,閨中落水的那年冬日,焚風在濟慈寺禪房內,代自家相爺向孫芙蕖相請小酌。

彼時孫芙蕖一個眼色,焚風便了然她有何吩咐。

事後焚風苦思,自己緣何竟輕而易舉,就懂得了孫芙蕖之意。

對她觀察日久,他終醒悟,是因她待人接物,想法好惡,無一不與相爺極為相似。

今日帳中之人,與其說正是辭官前的相爺,不如說是像孫芙蕖般,同韓丞相幾乎無異的某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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