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青竹抱起昏迷的楚君嘯,輕放在馬車內。瞥了一眼楚君嘯煞白憔悴的臉龐,小聲嘟囔,似有不甘,“算你走運,公子的馬車,我都不敢同坐。”
回頭,正對上無雙寒冷似冰的雙眸,一股殺氣流動,周圍氣溫仿佛降到了冰點,不由的打了一個冷戰。
“那個,總不能讓他陪我一起坐在外麵吧。”
小聲的辯解,用力憋出點淚水在眼眶中打晃,手故意撕扯著衣角,可憐兮兮。
無雙公子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不用裝的如此可憐,我在外麵就好。”自小,這青竹就沒有分寸,知道這主子心軟,天生的娃娃臉,隻要秋波微閃,便顯得可憐無比,這一招可是百試不爽。
青竹小朋友徹底驚呆了,公子竟然要與他同坐,天大的恩賜啊,回去一定要跟那三個人好好炫耀一把,心裏暗自狠狠感謝了這現任大擎的君主,生了楚君嘯這麼一個遭公子嫌棄的人。
馬車疾馳,行至半路,無言,小心斜視,靠在旁邊小憩的無雙公子,微閉雙眸,寧靜安詳,絲毫不在意馬車的顛簸。為何在他身邊,總會感覺到安心,靜謐。
青竹小心的趕著馬車,繞開一切阻礙物,隻為保持這一份平靜。
突然,車內一陣嚶嚀。難道醒了?
無雙公子眼皮跳動了幾下,略顯幾分慍怒。
中了西落的人,疼痛無比,生不如死。
公子並不打算理會嗎?
嚶嚀之聲越來越重,青竹小心的斜睨旁人。
突然,馬蹄淩亂,嘈雜無章,煙塵滾滾,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近身前。
收起輕鬆的姿態,無雙眉毛抖起,睜開雙眼,銳利的雙眸寒光閃動,隻是那白紗擋住了臉上的表情。手中絲線緊繃,形勢突然緊張起來。
青竹緊勒馬繩,刹住疾馳之勢,棕黑駿馬,前蹄高抬,落下,長聲嘶叫。
來人越來越近,黃土飛揚中仔細一看,竟是黑煞。
長舒了一口氣。
“公子。”一席黑衣,翻馬而下,單膝而跪,上身直挺,頭顱低垂,青絲服帖的貼於背後,傲霜劍別於腰間。
身後跟隨的是十位死士。
“起吧。”溫文爾雅的聲音。
“先回墨竹軒,他怕是快堅持不住了。”
說完,無雙公子未曾再抬眸望一眼,雙手用力撐著車緣,青筋突起,拖著無力的雙腿進入車內。
黑煞抬起頭,看著那襲清麗脫俗的白影,幽深的瞳孔中閃過異樣的波動,似乎在訴說著某些莫名的情思。
他,為何總要在人前堅持那份令人痛心的的尊嚴。
車內卻是另一番光景。由於剛才的用力,微微的喘息,白皙幾乎接近透明的手略顯紅色,是車邊緣的印記。
喘息和那人的嚶嚀聲交相呼應。
突然有種同命相連的感覺。
不自覺的,那白皙的雙手撫摸上那因疼痛皺在一起的額頭,原來還未醒,近看,楚君嘯眉間青色淡起,汗水早已浸濕衣襟。
即使如此,依然抹不掉那份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
突然極好心的,將那不斷掙紮的頭顱靠在自己無力的雙腿上,輕輕撥開額間濕透的發絲。
懷間的人似乎安靜了許多,嚶嚀聲逐漸變小。
白紗下掩蓋的嘴角不禁微翹,靈動的雙眸也莫名的帶上幾分笑意。
溫馨的和諧之氣,在小小的空間內,盈動。瞬間,宛若荼靡花開。
若世人看到這幅景,大概都會醉吧。
隻是,這一瞬間,隻屬於這兩個絕世少年,恍如隔世。
後來,每當夜深人靜,皓月當空,看到映在地上那抹孤單的影,無雙公子總會想起當初的那份情不自禁;現在,卻隻剩含淚的苦笑。
一直未想通,當時,自己為何會對初見一麵的人,笑的那麼輕鬆。
原來,一切,早已注定;命定的牽絆,他和他,注定一生無法逃脫。
隻是,楚君嘯不知道,自己和他,原來,也曾如此溫馨過。
車轍碾過石礪,突然的顛簸。
突然回過神來,笑容冰結。
為何會笑?
無雙公子,竟頭一次慌了神。
不過,還好,懷間人安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