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是一段漫長的時光,錦瑟長大了,即便她坐在最初他一眼望見她的地方,有些東西早就在還未察覺時驟然改變。
誰也沒想到她的生母會以這種方式出現,然後突兀而又堅決的拒絕。
“怎麼說呢……”望了他半天,她那種小大人的語氣又不自覺冒出來,“我不難過,隻是很生氣!”
不難過……葉涵好像放心些了,兩邊嘴角上提,笑著如同好奇寶寶一般,側了側頭,問,“為什麼?”
“因為啊……”她把視線移開,擰著淡而娟秀的細眉,“我又沒說要認她,幹嘛那麼急著跟我劃清界限,不想認我也沒關係啊,為什麼要說那些難聽的話!”
好像她沒有她活不下去似的,可明明,最開始是蘇月伶不要她在先的。
葉涵了然,用開導的語氣問,“你在乎她嗎?”
望回蹲在麵前的男人,錦瑟狠狠的賭氣似的說,“我幹嘛要在乎她!”
他笑,對她孩子氣的回答不予置評,隻道,“既然不在乎,為什麼還要那麼生氣?”
流光攢動的眸光忽然就靜止了!
錦瑟僵直,而同樣也在看著她的葉涵卻神色淡然,濃稠的眼眸中盤踞著仿佛永遠也不會消散的堅決,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在開解她,還是在……
她哪裏會想得透徹呢?
畢竟他們有著十年的差距,畢竟他們之間其實嚴格說起來什麼關係都算不上,畢竟她的生母,她真正的親人出現了。
始終,她擔心害怕的問題一直隻有那一個而已。
忽然她就很想哭,於是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她又努力不想讓那些模糊視野的液體湧出來,隻能皺著眉努力的想憋回去。
為什麼要哭?
“怎麼了?”這反映倒把葉涵弄得有些茫然,要哭的話早就該大哭一場,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呢?
他可是接到電話就把公司一堆事情扔下趕到這裏來,哪有放學不回家跑到外麵坐到天黑的?這筆帳他都還沒同她算,人反倒要哭了。
看了半天,好像他真的沒有她想的那個意思,錦瑟眼睛不敢眨半下,含著眼淚猶豫了很久才試探性的問,“你不會趕我走吧?”
因為那股氣憋得太久,濃厚的鼻音都被她憋出來,為這句可憐巴巴的話增添了幾分喜感。
葉涵呆……
直愣愣的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難耐的、忍無可忍的噴笑出來!
是有多委屈多可憐啊,原來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麼?
他笑得重心不穩往後坐倒,搖頭想解釋,可是真的好好笑,他講不出話。
“你笑什麼?”錦瑟再笨,看到葉涵的反映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又多窘了,她又急又惱,眼眶裏那些閃閃亮的液體也滾落下來,哭的感覺沒有了,隻想找個洞鑽。
整個花園裏回蕩的都是男人爽朗的笑聲,坐在他麵前的小丫頭氣急敗壞的衝他吼叫,畫麵從遠處看上去,竟然有慘烈。
站在花園入口邊,北堂墨雙手插在口袋裏閑閑的旁觀,從沒見過葉涵那樣,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可以稱之為宿命嗎?
抹去眼淚,止了笑聲,葉涵也覺得腿蹲得有些麻了,遂問跟前多愁善感的小不點兒,“要回家麼?”
天已經黑透,綿綿細雨把兩個人的周身都籠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稍一動,就有被沁濕的冰涼感。
錦瑟在昏暗的光線裏看葉涵的臉,遠處的院舍裏有孤兒院的孩子們傳出的笑聲,其實這裏並非不好,隻不過,不同的人,永遠都會走不同的軌跡,即便再相似,也總有不相同的地方。
這一刻她深知,她已不屬於這裏。
把頭點了點便站了起來,遂即小手就被葉涵牽住,拉著往出口走去,細微的舉動,兩人早就習以為常,沒有誰留意到角落裏‘哢嚓’聲不曾間斷的鏡頭。
周二清晨,若非錦瑟早起的話,隻怕就要遲到了,真奇怪,今天竟然女傭竟然沒有來叫醒她。
走出房間,下樓的時候就聽見樓梯道有兩個竊竊私語的聲音,什麼照片啊,八卦啊,已經滿城皆知,埋了那麼多年的炸彈終於引爆了,好不熱鬧,好不期待。
“怎麼了?”還穿著睡裙未換下,她走出走廊轉角,一麵向兩個女傭走去,一麵問,“為什麼今天不叫我?”這麼多年,葉宅裏的人誰出過如此差錯?
行近,一眼銳利的瞥到某處,錦瑟伸出手去,要其中一個女傭剛才迅速藏在身後的東西,“你們在看什麼?”她正色問。
少小姐平時是很好說話的,雖然任性了點,但絕對不會故意刁難下人,隻是在某些時候,她那副異常冷靜並且成人化的神情,實在不好麵對,正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