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村落後,旗雲泰輕車熟路的帶錦瑟去了一家民宅,似乎他對這裏相當熟悉了。
民宅的外麵看起來很簡陋,裏麵倒挺西式,彩電還是液晶屏的,牆壁上貼著泰拳比賽的海報,那種電腦處理的手法一看就很粗糙,和早先在城市裏看到的那些不同,因為在這上麵,除了肌肉發達的男人們,還有瘦弱的小孩,大人的眼神裏充滿鬥誌燃燒著激情,而那些孩子則空洞著眼眸,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帶著拳套,他們都是拳手。
三十多歲的老板用一口很不純正的英文跟錦瑟解說,這裏有兒童拳賽,在大城市裏已經被禁止了,現在要跑到鄉下才有得看,雖然地方很簡陋,但是拳賽絕對是精彩的,這些小孩很早就開始接受訓練,每天練習十幾個小時,打起來又狠又火爆,比大人的拳賽還有看頭。
當然啊,那是為了生存。
錦瑟感到驚心動魄,腦海裏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出葉涵小時候以此為生的片段,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他是葉家的繼承人,他應該錦衣玉食,就如現在看到的一樣,是個從小在優越環境下長大,受過良好教育的翩翩貴公子。
他的笑容輕易浮現在眼前,那麼溫柔,那麼輕易的……就把曾經受過的苦難掩飾了。
他怎麼能有這樣的過去……
“他們……”
盯著海報上的小孩,那種神情,那種姿態,和那張照片有著某種無法形容的絕望的共鳴。
錦瑟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想在那張陌生稚嫩卻又疏離得與世隔絕的臉上找到些什麼,抑或者這舉動隻是種安撫。
真傻啊,明明她知道這麼做是無意義的。
“他們隻有自己嗎?”還是想確定。
側眸向那老板尋找答案,頭轉過去才發現剛才滔滔不絕的店老板已經收聲,正疑惑不解的看著她,她也跟著一愣,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接著後腦勺就挨了一記,她抱頭呼痛,回到現實。
“你以為鄉下地方的人都會幾門外語呢?”旗雲泰站在後麵笑著奚落她,這丫頭真是傻了,異國他鄉說普通話。
無視那雙衝自己翻白眼的眸子,神清氣爽的吐出三個字,“開飯了!”
在這個人麵前,錦瑟連使小性子亂發脾氣的機會都沒有。
不可掩飾的是難以平靜的心跳,她在緊張、害怕,甚至有些不願意麵對擺在眼前的事實。
葉涵的過去,隻有他自己。
如若有依靠,有疼愛他的人,還需要為了生存用性命去搏擊嗎?
越貼近,越覺得好像她在挖他的傷口,太殘酷了……
“不行的話就不要強撐。”旗雲泰轉身之後才說,他自認不懂體貼,一而再的給與提醒,已經很夠意思了,回望了錦瑟一眼,有前輩給與後輩忠告的意味,“凡事量力而行,況且你也不確定這麼做是好還是不好。”
說完趕緊回過頭去,又裝作恍若無事走到飯桌前坐下,對著滿桌地道的泰國菜直呼‘過癮’,心顫顫的卻是另一回事,真受不了那雙眼睛啊……尖銳得像是要把一切都刺穿似的。
深刻得讓人無法阻止。
錦瑟則懷著複雜沉重的心情把他的話咀嚼了一遍,滋味難明,量力而行嗎?可是她不想徒勞而歸……
事實證明正宗的泰式晚餐,錦瑟真的吃不慣。
一道小炒放了很多紅紅綠綠的小辣椒,還要加點糖,那種口感刺激又怪異,比起來還不如吃KFC全家桶呢……
沒有太多的心思計較這些,就著那些奇奇怪怪的菜塞了幾口白飯,帶著劇烈的辣感咽下去,如同在吞咽她的決心。
都已經到這裏了,她不能回頭。
決然的樣子,讓旗雲泰看了之後增添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嗯,下次還是給她買全家桶吧。
真正的找尋從小村落的深夜開始……
如那位態度不佳的導遊所言,這裏越夜深,越是熱鬧。
金發碧眼的白膚色男人占大多數,他們身邊通常都攜帶一位不怎麼漂亮的泰國本土女人,旗雲泰告訴錦瑟,在這個國家禁賭不禁黃,色情行業是吸引遊客的原因之一,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男人總愛來這裏消費。
“不過他們不敢找太漂亮的女人,因為擔心是人妖!”說完他就放肆大笑,帶著十四歲的丫頭隨著人潮湧動的方向走去。
這是個瘋狂的國家,而她很快就能看到殘酷的一麵了。
黑市泰拳雖然在大城市被禁止,在鄉下地方卻相當盛行,對此當地政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這個國家的無奈。
泰國唯有旅遊業可以發展,隨之衍生的分支眾多,無一不是為了吸引更多的遊客。
外來的旅遊者想看更刺激更血腥的泰拳,想一品拳拳到肉的快感,那麼就來鄉下吧,如果沒有遊客光顧,這裏的人靠什麼生活呢?
比賽的場地離村子很遠,那兒的工作人員很貼心的給每位買了票的觀眾發送一隻照明用的手電筒,然後沿著凹凸不平的小路,一群外國人翻山越嶺,場麵頗為有趣。
走了兩個小時,翻過一座小山丘,錦瑟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片早該被遺棄的廢墟,除了建在平地上中心位置類似倉庫的主建築外,周圍殘桓斷壁,長滿了雜草。
可廢墟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掛在外麵的兩台大型音響用英文重複播放著入場的注意事項,隻有一條:比賽開始後禁止再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