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C區,叢瀾站了起來,她剛才坐下的時候於謹給她套了個外套。
國內比賽都有自己的隊,有哈爾濱市冬季運動項目訓練中心的、有黑龍江省冰上訓練中心的……反正來來去去都是東三省。
叢瀾沒在齊齊哈爾和黑龍江的相關隊伍,因為她在深雪俱樂部學過,所以就落在了這個俱樂部裏。
深雪也可以作為一個單位主體,向國內比賽遞交選手資料。
她懷裏抱著兩隻不算小的玩偶,於謹替她拿著其他的小禮物。
花束有六七隻,攏在一起剛好是一束花。
叢瀾扭頭,彎腰查看有沒有把東西落下。
她頭上有個編發,轉身低頭時,恰好被前麵的攝像機捕捉到背影,畫麵轉映去場館裏的大屏幕上。
頭發是於謹給她編的。
他當教練帶過幾個學生,比賽時候的化妝和編發都要自己來,沒辦法,小孩子不會,家長也不一定總跟著,最後於謹就練出來了還算不錯的手藝。
從最初的盤成一坨,到現在的花式編發,於謹真是心靈手巧,要什麼都能立馬給你翻出來。
考慮到《月光曲》是貝多芬戀愛(雖然失了戀)之作,情感豐富,叢瀾讓於謹給自己編了個心型的編發。
她頭發半長到肩胛骨左右,發量多,做造型方便又好看。
於謹又找了個米白色的細紗帶,也順勢編到了蜈蚣辮裏,最後把發尾收攏固定,卡了一朵盛放的曇花進去。
說起這個曇花,還要感謝一下辛抒懷,就是叢瀾和鬱紅葉在喪良心芭蕾舞機構遇到的那個小姑娘媽媽。
事後鬱紅葉跟她有了交往,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熟悉了。
辛抒懷現在一個設計師品牌下麵工作,日常喜歡養花做手工畫畫,她女兒夏陶的好些裙子都是她親自做的。
叢瀾這裏要做考斯滕,辛抒懷來找鬱紅葉的時候聽到了,就自告奮勇,為她們提供了很多便利。
裙子的布料還是她找的呢。
要不是鬱紅葉跟叢瀾奶奶都會做衣服,辛抒懷還想給叢瀾全包了這個考斯滕。
結果人家不需要,她想了想,問叢瀾要不要頭飾,最後做了一個栩栩如生的曇花燙花發飾出來。
輕薄如蟬翼的紗,遠看似真,綴在叢瀾的發間,配合著這首曲子,當真如月夜中的曇花一般,極為好看。
花不算大,辛抒懷比好了尺寸,比真正的曇花要小上好多,佩戴時並不會喧賓奪主。
“嗚嗚嗚我剛才就覺得這個花真好看。”
“躬身轉的時候最美了。”
“我喜歡貝爾曼,她定格的時候造型真是絕美。”
看著放大在屏幕上的叢瀾,一群人在觀眾區細細碎碎地感歎起來。
叢瀾抓住了自己的紙巾盒,沒發現其餘落下的東西,就幹脆一起抱在了懷裏。
冰刀套在地毯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朝著後台走去的她雀躍極了。
真好,今天的狀態真好!
於謹看著她歡快的背影,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後麵場地上的第六個選手深呼吸,於場中央站定,擺出了自己的準備姿勢。
·
分數一出來,不止是於謹驚了,連後台熱身區等待的其他選手也坐不住了。
褚曉彤想過,但沒有見到,所以一切都不好說。
此時真真切切地看見了,心裏複雜,不知道說什麼。
她教練:“……”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褚曉彤苦笑中帶著羨慕:“她的3A成了。”
這兩個月在集訓裏也沒少見叢瀾練習,一天總能看見幾個穩妥落冰的3A,但那跟比賽不一樣。
這是編排進節目裏的跳躍,有前後的銜接步法,氛圍那麼緊張,有裁判有觀眾有全國各地的選手在看,還有黑乎乎的攝像機……
月考能跟期末考相比嗎?
二模能跟高考相比嗎?
就算是練熟了的動作,實際發揮時的意外也總會很多。
瞧,叢瀾第一次想跳3A的時候,不就空成2A了嗎?
這太常見了,褚曉彤的類似經曆很多。
她跳躍抽風不是一天兩天,升組時就緊張,去年更抓不住感覺了,要不是賽場上除了她就是齊妍,褚曉彤恨不得躲在家裏不要外出比賽。
丁教練一看就知道,壞了,這個徒弟又要抽了。
褚曉彤抗不了壓,她家境好,獨女被寵著長大的,心態上有些不足,小時候就有這個毛病,但天賦高,十四五的時候成績特別漂亮,世青賽拿過第二。
要不是大鵝那裏的一個姑娘冷不丁冒出來,那一年的世青賽,褚曉彤是可以得第一的。
所以前年時間一到,冰協就讓她升了組,好歹是把快斷檔的成年組給續上了。
一直在國家隊但是沒讓退役的準一姐鬆了口氣,正式退役做手術去了。
她韌帶斷得不能再斷,腳踝也出了毛病,就是憋著一口氣等褚曉彤升組,不然成年組的國際賽都派不了人。
但褚曉彤升組的時候,隊裏還有一個十九歲的前輩。對方有四種三周,有個32連跳和33連跳,儲備不足,比不上褚曉彤,稍微也能給她分擔一點點壓力,可這個前輩去年也退役了。
齊妍的發育關來勢洶洶,短節目到自由滑要選前24名,她連這個名次都進不去。
壓力全都來到了褚曉彤身上,直把她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後來訓練期間一個跳躍傷了腳踝,連今年的冬奧都錯過了。
丁教練知道,這個傷本來可以避開的,就是褚曉彤壓力太大了,精神恍惚。
她前年拿過分站賽第四,差點就站上了台子。
那還是她剛升組的一年,踏上冰場前跟他握手,褚曉彤當時的手都是抖的。
丁教練明白,褚曉彤能拿出更漂亮的成績。她隻要把心態穩下來,正常發揮,不說第一,起碼第二第三沒多大的問題。
前麵的選手發揮越好,後麵的就越緊張。
能從壓力中汲取到能量的,畢竟是少數,花滑這樣細節的競技運動,太考驗心態了。
丁教練正想說什麼,就看到緊跟著叢瀾順序的第六人,在做滑行時直接摔了一跤。
丁教練:“……”
這一個摔跤就是平地摔,不是卡冰槽也不是其他的,選手的身體太緊了,這樣不行。
褚曉彤也從牆邊小小的顯示器上看到了這個。
丁教練轉頭安慰徒弟:“曉彤啊……”
出乎意料的是,褚曉彤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喪。
“我知道,教練。”她給自己打氣,“我說了,叢瀾這麼強,我比不過就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