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呂西安踏上自稱為西班牙使節的馬車的時候,夏娃起來給孩子吃奶,發現那封訣別的信,拿來念了。她早晨睡了一覺,身上有些汗濕,這一下變了冷汗。她一陣眼花,隨即喚瑪利紅和高布上樓。
她問:“我哥哥可是出去了?”
高布說:“是的,太太,天沒亮就走了。”
夏娃囑咐兩個用人說:“我告訴你們的話千萬不能泄露,我哥哥大概去自殺了。你們倆一起去打聽,說話小心,一路留心河道。”
夏娃一個人留在家裏,如醉如癡,叫人看著害怕。早上七點光景,她正在六神無主,柏蒂-格勞上門來商量正事了。在這種情形之下,一個人聽到無論什麼意見都會接受的。
代理人說道:“太太,咱們親愛的大衛進了監獄,他落到這步田地,案子一開始我就料到的。我當時勸他跟同行戈安得弟兄合作,共同經營。這樁事業在你丈夫手中不過是空想,兩個戈安得卻有辦法實現。因此,昨天晚上一聽見他被捕的消息,你知道我怎麼辦?我馬上去看戈安得弟兄,想叫他們接受一些能夠使你們滿意的條件。若要保住大衛的發明,你們眼前這種生活勢必要繼續下去:官司糾纏不清,你們非拖倒不可,等到筋疲力盡,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你們照樣要找一個出錢的老板,照樣要做一樁交易,和我建議你們同戈安得做的一樣,說不定還是你們吃虧;那不如趁早跟戈安得弟兄合作,還有好處可得。省得發明家再忍饑挨餓,傷心絕望,同資本家的貪心和社會的冷淡掙紮了。你說吧!倘若兩位戈安得先生代你們還了債……倘若除了還債以外,不論發明的東西價值怎麼樣,前途怎麼樣,希望大不大,叫他們再送一筆錢,將來事業辦起來,讓你們永遠分一部分盈利……你們不是稱心了嗎?……太太,印刷所的生財機器變了你的產業,你以後必定要出讓,那也值兩萬法郎,我保證替你找一個買主出到這個價錢。如果你們和戈安得弟兄訂了合夥契約,到手一萬五,連印刷所共有三萬五,按照時下的利率,每年有兩千法郎收入……兩千法郎在內地也好過日子了。太太,別忘了你們和戈安得合夥以後,可能還有別的希望。我說可能,因為要防事業失敗。現在我有把握做到:第一,還清大衛的債;其次,給大衛弄到一萬五千法郎,酬勞他的研究工作,日後戈安得弟兄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收回,即使發明的東西沒有出息,也不能討還這筆款子;最後讓大衛同戈安得弟兄合夥,等領到了發明執照,大衛的製造方法由雙方共同秘密試驗,成功以後,正式經營。條件是一切費用歸戈安得弟兄負擔;大衛名下的股款拿他的發明執照抵充,日後再分四分之一的利益。你是明白人,極有見識,這在漂亮太太中是少有的;你考慮一下這些辦法,準會滿意……”
可憐的夏娃傷心至極,直淌眼淚,叫道:“哎!先生,幹嗎昨天晚上你不來提出這個和解的辦法呢?那就免得我們出醜……也不至於鬧出更大的亂子了……”
“我同戈安得弟兄的談判到半夜才結束;你大概也猜到了,他們是拿梅蒂維埃做幌子。可是除了可憐的大衛被捕以外,昨天晚上還有什麼更大的亂子呢?”柏蒂-格勞問。
“你看,我一早醒來就得到這個可怕的消息,”夏娃說著,把呂西安的信遞給柏蒂-格勞,“現在你這樣關切我們,的確是大衛和呂西安的朋友,保守秘密的話用不著對你多交代了。”
柏蒂-格勞看完信,還給夏娃,說道:“你一點不用著急。呂西安絕不會自殺。妹夫被他拖累,抓去了,他當然要找一個借口離開你們。在我看來,這是下台以前的一大篇說白,跟做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