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嫂遲疑一下,才深歎一聲點了點頭。
“那你早點休息,我也去休息了。”
“好!”
我上樓洗了澡,早早就蜷在被窩裏躺著了。輕撫著我還不太明顯的小腹,我心裏難受極了。
我想起馬路上到處都貼著的那些無痛人流的廣告,說人流的小孩會被弄成什麼樣。
我心裏惡心感直線上升,胃裏又頓時一陣驚濤駭浪是的翻湧。於是我翻身而起,又衝進衛生間裏吐得一塌糊塗。我吐得幾乎站不穩了,才踉踉蹌蹌的撲到床上。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被分解得支離破碎的孩子,個個都哭喊著叫“媽媽,不要拋棄寶寶,不要傷害寶寶,寶寶會很乖……”
我根本無法入睡,一直開著燈徹夜難眠。
第二天李嫂很早就來敲我門了,我一聽到敲門聲一咕嚕爬起來,打開門驚恐的看著她不知所措。
“小姐,我熬了點湯,你喝點吧。喝完了再去醫院,身體不會那麼痛苦。”
我看著李嫂沉重的模樣,鼻子忽然間酸楚起來。我點點頭回到臥室去洗漱,磨蹭了很久才換衣服下樓。
李嫂給我把湯端在餐桌上,甚是憂心的看我。我端過湯默默的喝著,喝著喝著眼睛就朦朧了。我就要去扼殺我的孩子了,並且是兩個,我他媽的還是個人麼?
“醫院找好了嗎?”
“恩,我們去西區。”我還是打算去找那個老醫生,畢竟她比較了解我的狀況。
“那我去給你收拾些東西,你身子差,無論如何也得坐一個小月子呢。”
李嫂輕歎一聲走開了,我默默的抓過一把紙巾狠狠擦了擦眼淚才又開始喝湯。我逼著自己把一大碗湯全部喝點了,硬是一滴沒剩,也好運的沒吐。
我們倆往西區的時候是李嫂開的車,因為我抖得厲害。我蜷在椅背上跟篩糠似得,從未有過的懼怕。
她很擔心我,一直小心翼翼的開著車,半點不敢怠慢。
我們很快來到了那家醫院,我還是掛號的之前那個老醫生。可能是因為她太慈祥,我對她有種莫名的信任。
她看到我時愣了一下,才淺淺笑了笑,“終於想通了?看你氣色這麼不好,是不是這些天都吐得厲害?”
“恩。”
“你這身體如果想要孩子的話就得好好調養一下,還得去正骨。你盆骨有些錯位,是不是受過傷啊?”
“記不得了呢。”
“你們這些孩子啊,你先去做一下檢查,回頭我給你安排手術的醫生。很快,無痛的。”她給了我幾張單子,讓我一一按照上麵做。什麼B超啊,血檢啊什麼的,好幾種。
我在李嫂的陪伴下做完了這些檢查,就在手術室外等候著。我瞧著裏麵那陰森森的手術室,覺得那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地方。
我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葬送在那裏麵,而我今天又會貢獻兩個。我已經感覺到這四周有無數孩子的靈魂在譴責我,嗬斥我。
我驚恐的坐在那裏,緊緊抱著李嫂的手。她一個勁的安慰著我,自己卻是擰著眉一臉的不輕鬆。
“12號方晨,方晨在哪裏。”
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拿著單子走出來吆喝,我連忙應了一聲想站起來,卻發現腿哆嗦得厲害,站都站不穩。
李嫂連忙扶著我朝手術室走去,我的腳像灌了鉛似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我命。
“快點快點,別磨蹭了,來這裏的人要都像你那麼磨蹭,醫院還開不開了?”那護士瞧我那樣子以為是我做戲,很不悅的嗬斥我。
我無言以對,又隻能加快了步伐挪了進去。
“褲子脫掉爬上去,腿擺好!”
我看到一個高高支起的詭異的床,還有床下那個像垃圾桶一樣的東西,我瞧見了裏麵血淋淋的一片,腳下一軟又癱坐在了地上。
“哎呦喂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那麼膽小還要懷孕,當初幹嘛去了啊?是不是隻想著痛快來著?”
那護士又嗬斥我,還過來扶我。李嫂已經不能進來了,一直站在手術室外麵張望。我被那護士罵的眼淚汪汪的,強撐著身子往那詭異的床上爬。
“褲子,褲子先脫掉,你這樣還怎麼人流啊?”
“……”
我回過頭淚眼婆娑的瞪著她,我很想回她兩句的,可是我什麼都罵不出口,誰讓我是來草菅人命的呢?
“好了好了,我幫你,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打個胎還要哭成這樣。”
她一邊說一邊過來給我脫褲子,然後還幫我架到那床上去。
我以一個很難看的姿勢躺著,那個坐在那裏做手術的醫生就拿著個大鉗子要朝我身體捅,我慌忙又合上了腿,驚恐萬分的瞪著她。
“你到底還要不要做啊?時間很寶貴啊同誌!”那醫生也生氣了,大概從來沒看到過我這樣的病人,又矯情又惡心。
於是我有哆嗦著分開了腿,睜著眼看著天花板,我仿佛看到上麵有無數個寶寶在飛來飛去,他們都長著毛茸茸的翅膀,可愛得不得了。
“媽媽,媽媽你為什麼要拋棄寶寶?寶寶會很乖乖的。媽媽,寶寶不想死……媽媽救救寶寶,救救寶寶……”
我像是聽到了我孩子的哭喊聲,我在那醫生的鉗製觸到我腿間的時候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把推開了她。她被我推到了地上,爬起來就怒不可歇的瞪著我。
“你要幹嘛?想打架是不是啊?”
“對不起,我不打了,我不打孩子了。”
我慌慌張張的穿好褲子,打開手術室的門衝了出去。李嫂連忙走了過來,一臉心疼的看著我。
“小姐……”
“李嫂,我不能打孩子,我不能這樣做。他們太可憐了,我肚子是兩個寶寶啊,我怎麼下得去手。”
我抱著李嫂無助的哭了起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要怎麼辦?我的身體不允許生孩子,可我又不能打掉孩子,我矛盾極了。
“小姐,忍一忍就過去了,這打孩子的也不止你一個人。”
“不,我不!”
我踉蹌著走了出去,又來到了老醫生的辦公室裏,“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好嗎?隻要給我留口氣就好,我一定要生下他們的。”我抱著醫生的胳膊哭喊,她可能也對我一籌莫展,擰著眉把我扶了起來。
“你要是怕疼的話,也可以全身麻醉,這樣你的罪惡感就會小很多。”她還是希望我打掉孩子,因為我身體太糟糕。
“我不要,我要生下他們。”
“你這個情況很少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最多到七個月就連走都不能走了。正常孩子要九個月才能瓜熟蒂落,你想想看。”
“我……最慘能有多慘?”
“如果你一直無法吸收營養的話,估計你支撐不到生下他們就會……”她沒有繼續說,但我知道了。
“如果以你的水平救我的話,我能堅持到他們活下來嗎?”
“……孩子,你真的要生嗎?這很危險的。你就算讓我想辦法治療你,我也會先讓你簽署一份免責聲明的。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不敢兒戲。”
“我不怕,我要生下他們。”
“這樣吧,我再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仔細考慮一下。如果確定要保全這孩子,我給你擬定一套治療方案,到時候如果你真的支撐不下去了,我們再處理也可以。但你要想好,如果過幾個月再處理的話,你的身心都會比現在痛苦十倍,因為那時候寶寶已經成型了。”
“……”
我又被她客觀的分析震懾了,我好害怕。我無言的點了點頭,又在李嫂的陪同下灰溜溜的離開了醫院。
回家的途中我哆嗦得更厲害,因為我見識到了那手術室裏可怕的一幕。那些可憐的孩子,或者應該稱之為胚胎,他們就那樣被無情的摧毀,沒有人記得他們。
“小姐,你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回家在仔細認真的考慮一下。”
“恩!”
我感謝李嫂,她始終都在支持我,安慰我,我覺得她是我見過最貼心的女傭了。
回到家的時候我趕快去到浴室洗了個澡,我怕沾了醫院手術室裏那陰森森的晦氣。
李嫂給我弄了一碗酸湯麵壓驚,我竟然一口氣全部吃掉了,連湯都喝掉了。我深怕吐,吃了就站起來去到花園散步。
我瞧著花圃裏競相開放的花朵,心情稍微好點了。我仔細瞧了瞧花圃裏麵的花,竟然擺放的是一個心形。
這是默琛的心思吧?他還真有心,一邊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一邊又來我這邊大獻殷勤,我不得不佩服他才思敏捷。
“小姐,小姐!”
我正坐在花園中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聽得阿飛在叫我。我回過頭時,發現他一臉惶恐的跑了過來,像是很焦急。
“怎麼了?”我狐疑的站了起來,看他眉宇間竟然都是密汗。
“先生在醫院搶救,你能去看看嗎?”他吞咽了幾下唾沫才道,應該是一路跑著來沒停歇。
“搶救?他怎麼了?和秦菲翻雲覆雨的時候傷了那玩意麼?”我挑了挑眉很不屑的哼哼,冷冷的別過了頭。
搶救!哼,死也跟我沒關係!
“小姐,先生和秦菲結婚隻是在做戲,他想讓你恨他,忘記他。”
“……做什麼戲?我本來就離開他了還用得著這樣做?笑話,你是當我三兩歲的孩子啊?”
“先生在四個月前就查出了白血病,其間他做過治療,一直在積極的配合醫生。本來病情控製得差不多了,他就開始籌辦你們的婚禮,並且早早通知了很多親朋好友。他想給你一個驚喜,就一直瞞著你。誰知道在接你回A市的那天晚上他的病情又複發了,所以才不得已讓秦菲配合他演一場戲,讓你離開他。”
“胡說!”
我怎麼可能相信阿飛的話?他這編故事的水平太差了吧?有這樣奇葩的事情嗎?他媽的怎麼壞事都被我們遇上了?
我不相信,他又想來欺負我了,門都沒有,我是那麼好欺負好欺騙的嗎?
“你趕快跟我道歉阿飛,免得我對你出言不遜。你們一次次拿我當傻瓜弱智,我會相信你嗎?”
“小姐,是真的。要不然先生怎麼會把所有的股權全部轉讓給你?因為他沒救了。找不到配型的造血幹細胞,他的又是複發性,所以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你胡說,胡說!他怎麼會活不了,他那樣遺臭萬年的人誰會準許他死啊。你胡說,你騙我!”
我咆哮道,掄起拳頭對阿飛拳打腳踢,他竟然敢騙我,騙我一個孕婦,他於心何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