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欖雖對新帝與小兒L子的私情頗有微詞,但也知道一個皇帝在臣子的府邸中下跪意味著什麼,思來想去,便隻能讓沈雪楓起來了。

畢竟兒L子跪著,姬焐就一定要陪,他就是想罰自己兒子也沒轍。

姬焐一下早朝便聽到沈雪楓蘇醒的消息,當即撇下幾位大臣匆匆回到寢殿。

正要彙報政事的大臣見狀立馬追了出去,奈何姬焐身量修長,年輕,走得也快,他一把老骨頭還是落了下風。

“陛下未登大寶時一向盡心勉力,從來都是將朝政雜務處理完才走的,誰知現在是這個樣子,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唉。”

“陛下不在,不是還有江大人和長公主麼,況且陛下這一月心緒疲勞,太極宮突然有了好消息,去看一看又何妨?”

等到姬焐返回自己的寢殿,床上的人早已不見了,宮婢們跪地瑟瑟發抖,說一群醫侍跟著沈公子一齊向宮門的方向去了。

姬焐又一刻不停地追著沈雪楓的蹤跡去往沈府。

綿綿細雨之中,他一眼就見到單薄的少年跪在堂前的背影,腳步略微一頓,整個人愣在原地,胸腔中的心髒怦怦跳動,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竟然有些緊張。

他天天守著他,竟然也覺得兩個人已月餘未見。

姬焐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像是黏在少年的身上一般,快步走了過去。

沈雪楓正歪著頭想事情,並未注意到身後有人跟上來,這時他感覺手臂忽地被人緊緊攥在手裏,轉身望去,隻見一雙猩紅的雙目正半分不錯開地望著他。

“……殿下?”

對於沈雪楓來說,他們也就才一會兒L不見而已,眼見姬焐那雙通紅的眼睛,隻覺得他好像有些消瘦,不像先前那樣意氣風發了。

姬焐一個字都沒有說,他張開雙臂,似乎想彎腰將少年攏在懷中,但手抬起又放下,像是終於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待沈欖出門接見時,他已經將沈雪楓從地上拉起來,正在替自己的兒L子擋雨。

“……”沈欖一時無話,隻得將兩人請回堂中。

仆從倒上熱茶,乖順地退了出去。

姬焐抬起眸子,目光如往常一般沉靜,然而呼吸卻出賣了他的緊張:“方才的事情,雪楓都與我說了。若是我有什麼令沈大人與夫人不滿的地方,直說便是。”

沈欖一時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他怎可能指責當今皇帝的不是?這時一旁的永泰郡主問道:“陛下既然如此心直口快,那有些話便直說吧,陛下若真要和雪楓在一起,日後要如何服眾?雪楓又要以什麼身份留在陛下身邊?”

姬焐沒有思索:“我會迎娶雪楓做大姬的皇後。”

他這句話說完,隻見沈欖瞳孔中滿溢著驚訝之色,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這時沈雪楓率先開口:“我不想做皇後。”

姬焐轉過頭來,皺著眉小聲說:“雪楓——你不願意?”

“你不

願意做皇後也可以(),那你想做什麼?”

姬焐說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沈欖的神色更加複雜了,他一句話沒說,隻是反複打量著小兒L子的臉,陷入沉思。

哼,真是荒唐!哪有娶一個男人做皇後的!

皇帝這句話有幾分可信度?究竟是真心還是做戲?他的確知道姬焐喜歡小兒L子,但沒想到姬焐能為小兒L子做到這種地步。

要封沈雪楓為皇後可不是兒L戲,要知道昔日姬長燃之所以兵敗如山倒,和他好男風一事不無關係,正是因為朝中頑固派意識到姬長燃不能正常婚配才放棄了他。

姬焐要迎娶沈雪楓,此事對一個剛登基的新帝來說百害而無一利,在大姬王朝的曆史上更是絕無僅有。

沈雪楓訕訕地說:“做了皇後就出不了宮門,也不能參與前朝政事。我的目標一直以來都在前朝,殿下……你應當也知曉我的想法才是。”

沈欖不讚成地插了一句:“雪楓,你失言了。怎能如此稱呼陛下?”

姬焐卻擺了擺手,像是毫不在意一樣,隻道:“我娶你當然不是為了把你鎖在宮門,以後你想去哪兒L就去哪兒L。”

沈雪楓不能一輩子隱姓埋名站在他身邊,他也不會讓身邊的人有機會在沈雪楓背後閑言碎語。

姬焐聲音很和緩,但卻透著幾分不容反抗的霸道,他拉住沈雪楓的手,蹙眉:“冊封皇後一事沒有轉圜的餘地,我這輩子不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不過待雪楓掌管興慶宮之後,依然可以隨意進出皇宮,後宮之事交由內侍去做就好。”

沈雨槐開口:“陛下,事情可能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順利,若是屆時朝中有人反對怎麼辦,雪楓又要如何自處?”

更何況他作為皇帝的威望呢?名聲呢?這些都沒想過?

姬焐沉下臉,嚴肅地保證道:“自然不會給旁人反對的機會。”

沈家短暫的圓桌會議結束以後,太極宮的車駕這才姍姍來遲,預備迎接新帝回宮。

尚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姬焐處理,他現在已不像從前那樣自由。

將姬焐親自送出沈府,分別時,沈雪楓聽見他問:“雪楓,你還生我的氣嗎?”

沈雪楓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當時的確是我不對,我隻想讓你安全一些,不要擔心,”姬焐頓了一下,“以後不會了。”

“原來是這事,”沈雪楓哦了一聲,“那我當然生氣了。就算發生天大的事,你也應該提前告知我一聲。”

姬焐垂下頭,沒有辯駁。

“……”

他的態度乖巧得有些奇怪,沈雪楓摸不清楚緣由,也知道現在不是倆人爭辯的時候,便隨口說起別的事:“可惜我睡得太久……是不是錯過登基大典了?”

“沒有,大家一直在等你,”姬焐說,“太醫院說你三五天就能醒過來,可你遲遲不醒,雪楓,這期間你有沒有感覺身體不適?”

姬長燃給他吃的那些東西,尹嵐早就解了,

() 唯獨這昏睡之症,姬焐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解決辦法。

“倒也沒有什麼不適,”沈雪楓眨了眨眼睛,“我隻是做了個夢。”

姬焐問:“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自己是一片楓葉,在河水中漂流,流到一處江心洲,洲上的人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沈雪楓望著他,忽然笑了一下:“他說我不在的時候,你都要急瘋了,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聽完故事很快就醒了。”

姬焐久久未言。

隨後他們還是短暫地分開了。

沈父沈母隻是嘴上鬆了口,讓他們真正接受兒L子和皇帝走到一起還需要一段時間,沈雪楓決定多在家陪陪父母,盡量讓這一天早點到來。

一直到登基大典這天,萬國來賀,尹嵐和池卿終於以正式的身份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淨蒼也脫離了太醫院,與池卿一同回到齊國。

尹嵐命人從南詔王宮中取來了珍稀的藥材,他果然沒有食言,將一半的解藥給了齊逾舟,隨後開了張藥方給他:“這上麵的東西不難找,唯有犀靈這株草難以獲得,倘若這味藥材找到了,你的蠱毒便能徹底根除。”

齊逾舟接過藥單,歎了口氣:“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都會盡力一試。”

他的體力值依舊沒有多少好轉,每天除了上值工作就隻能回家休息,如果想在皇都擁有點兒L夜生活,就隻能花積分購買補體力的藥丸,特別麻煩。

不過,解藥方子就擺在眼前,假以時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把這個痼疾解決掉。

回宮後,齊逾舟將尹嵐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沈雪楓,彼時,池卿等人正和他一起散步。

這時沉默寡言的淨蒼忽地開口道:“我聽過犀靈這個名字,或許可以幫你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他如今身著齊國的金吾衛黑袍,高大的身軀默默佇立在池卿身後,眉目間多了幾分戾氣,遠不像在狄音寺那般充滿佛性,更遑論他不再剃發,頂著一頭黑硬的發茬,瞧上去頗為野性。

池卿回頭睨了他一眼:“你不是這些年一直窩在寺廟裏吃齋念佛麼?怎麼會知道這麼珍稀的藥材?”

淨蒼答:“我的醫術是師父所教,師父的手稿中,的確畫過這味草藥,所以有印象。”

沈雪楓便問:“那他老人家是何方神聖?能否讓我們見上一麵?”

淨蒼頷首:“要見師父不難,但要讓師父給出這味犀靈,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齊逾舟趕忙說:“不要緊,當務之急還是需要見這位神醫一麵,淨蒼大人盡管放心,我身上也有不少曠世珍寶,或許能將犀靈換回來呢。”

見他這麼樂觀,淨蒼也就不再多言,他點頭道:“我會想辦法聯絡師父,讓他前往皇都,至於能不能做出剩下的這一半解藥,隻能看你自己了。”

“……”

轉眼又過半月。

翰林院的幾位學士約了晚間在杏花樓小聚,沈雪楓因往日頻頻缺勤上值,此時已無顏再拒絕

他人,麵對眾人盛情邀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興樂坊人聲鼎沸,很是熱鬧,近來適逢政權更替,多國商賈在此通商,逢五逢十還有徹夜不息的燈會。

得知沈雪楓就在樓上飲酒,姬焐沒有如往常一般上去尋人,他獨身一人,腳邊跟著小圓子,瞧上去還不過是個將要及冠的青年。

他站在一處攤販旁,正在挑選傘麵,偶然看到一支輕巧漂亮的竹管,剛要揀起,這時另一隻手伸過來,與他一同按住那支細竹。

兩人對視一眼,對方見到姬焐,立刻鬆開手,略有些吃驚。

“陛——紀公子,沒能認出紀公子來,真是對不住,”荊屹幹咳兩聲,又在姬焐身邊不斷打量,“紀公子今夜也來逛燈會?”

姬焐抬眼,隻見整條街市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建築皆掛著形狀各異的燈籠,遂點點頭,沒有說其他的話。

荊屹看了眼他身後,問道:“一個人?”

“……”姬焐挑眉,“怎麼,有何指教?”

“那倒沒有,我怎敢指教紀公子,”荊屹連忙搖頭,訕笑道,“隻是有些驚訝,不過……公子在這裏做什麼呢?買這竹子回去又有何用?”

姬焐幹脆利落地回了兩個字:“做傘。”

他付了錢,將東西提上就走,荊屹回過味來,跟上他的步伐:“難不成沈雪楓平日裏手中的傘,都是你做的?”

“不盡然,”姬焐說,“先前那把機關傘有些年頭了,趁著今日雪楓不在,剛好做把新的。”

荊屹瞥了眼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小狗,嘟囔道:“真是巧了,我今日出街目的也與公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