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卓小娥,他問:“妹子,謝夫人可在?”
卓小娥不知道他嘴裏的“謝夫人”是誰,正迷茫時,亦泠從後院跑了出來。
“是我。可是有我的家書?”
使者躬身行禮,隨即從包裹中掏出了一封信。
亦泠接過後立刻打開,跋山涉水而來的信紙已經不平整,上麵也隻有寥寥幾行字——
天冷加衣。
甚思。
吾與亦昀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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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赤丘大軍挺進三百裏,直搗北猶王庭。
北猶可汗領兵相戰,鏖戰月餘,北猶兵敗,可汗攜其家人遁走。
三月初一,被林大將軍領精兵於努山擒獲,並俘虜北猶王室十餘人。
北猶可汗見勢窮力竭,當即請降。
然大梁聖上今年身體每況愈下,已臥病在床數月,這議和的聖旨比預計中晚了許久,四月中旬才抵達北猶。
四月一十,赤丘大軍在北猶完成了納降儀式。
北猶舉族北遷七百裏,向大梁稱臣納貢,並派遣使者至上京請罪。
四月一十三,赤丘大軍撤出北猶。
五月初十,大軍越過回赫山脈,再次回到了大梁領地。
彼時赤丘才迎來了真正的新春。
天亮得越來越早,天氣也炎熱了起來。
沒人知道大軍什麼時候進城,這一日清晨,所有百姓齊聚赤丘北城門,簞食壺漿以營將士。
與七個月前送行的離愁不同,今日的赤丘城門人聲鼎沸,敲鑼打鼓,不少附近的文人墨客聞訊而來,準備吟詩作畫記錄這凱旋時刻。
當大軍馬蹄聲臨近,旌旗獵獵,迎風招展,歡呼喝彩聲沸反盈天,鼓樂齊鳴,與大軍馬蹄聲、兵器碰撞聲交相輝映,聲震長空。
衝鋒陷陣時先鋒兵奮勇當先,凱旋時也由他們走在最前頭,受著百姓們的敬意和感激。
可惜去時浩浩蕩
() 蕩的先鋒兵陣,回時隻有寥寥可數十餘人。
亦泠站在人群中,很容易就看見了亦昀。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他遭北猶的壯馬踩踏,內外俱傷。
如今雖然已經恢複了八成,走起路來,依然能看出略微的遲緩不便。
亦泠看著他興高采烈地揮著雙臂歸來,眼淚像失禁一般止不住。
還好她擠不進前排,步行的亦昀也看不見她。
否則到時候她淚眼汪汪地站在亦昀麵前,不知道要被他背地裏笑個幾年。
不過亦昀看不見她,騎著馬的謝衡之卻可以。
他隨行於威風凜凜的林大將軍之後,已穿上了夏日薄袍。
不似其他人眉飛色舞,他一路寧靜翕然地駕著馬,目不斜視。
唯獨在經過亦泠所在之處時,側頭望了過來。
四周攘往熙來,人喊馬嘶,隔著茫茫人群,兩人目光交彙時,耳邊仿佛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雙唇微啟,似是說了“我回來了”四字。
亦泠回以一笑,眼裏水光漣漣。
待他的身影隨行軍走遠,亦泠才收回目光,嘴角還帶著淺淺笑意。
轉過頭,卻見身旁的秦四娘還盯著謝衡之的背影。
“剛剛、那個、和大將軍一起的男人……”她轉過頭,看向亦泠,目光迷茫,“長得好像你夫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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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行過,往北營去了,百姓卻還不肯散去,一路追趕。
亦泠倒是沒打算擠這個熱鬧,而且卓小娥也餓了。
於是她牽著卓小娥,和秦四娘步行回岐黃堂。
一路上,秦四娘腳步都是飄的。
到了岐黃堂門口,她才如夢初醒般,把跨進去的左腿收回來,扭頭說道:“阿……您、您先進。”
亦泠:“……”
她就知道秦四娘會被嚇成這樣子,才一直沒告訴她謝衡之的身份。
“四娘,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