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三)(2 / 2)

易秋沒有說話,陳慕山卻笑了笑。“放心,要不了個把月,肯定當上這兒的紅牌技師,小秋,以後來了,記得點我。”他說到最後,挑起嘴角,朝著易秋“汪”了一聲。

這就一瘋子。

“瘋差不多夠了。”

她雖然在抗拒,但語氣卻依舊平穩。

陳慕山低頭拍了拍後頸,“行。”

說完朝後躺下,看著上鋪的床板,“等你走了,我就不瘋了。”

他剛一說完,易秋就站起身往門外走,走到走廊上,又聽見身後的人追問:“你什麼時候帶我看看你養的狗。”

易秋沒有回答,甚至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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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雨滂沱。

陳慕山裹著吳經理借給他的毛毯,躺在沒有床單的棕墊上,然而他根本沒有睡著,後半夜,他從下鋪睡到上鋪,又從上鋪睡到下鋪,最後,躺在易秋坐過地方。然而人身上的味道,根本不可能如此潦草地留存在一個非密閉的空間,而人對氣味沒有想象能力,陳慕山記得起易秋的一切,唯獨想不起她身上的味道。

他就這麼睜著眼養神,養到了東方既白。

陳慕山住的這棟兩層房是老玻璃廠的舊宿舍改建的。國營企業改革的時候,玻璃廠遷址,工人散了以後,廠裏就把以前的宿舍對外租賃,尤曼靈租了二層的十個房間,給手裏無處落腳的員工住,至於樓下一層,還租住著不少從出陽山區下來務工的人,大多是年輕的夫妻,有的還帶著孩子。

玉窩就是這樣,越窮的人起得越早,不到六點,樓下的女人就起來做早飯了,樓裏沒有燃氣灶,前幾年還在燒蜂窩煤,後來縣裏的環保部門開展環境整頓,全縣禁止使用任何柴火,散煤和煤製品,女人才燒起了液化氣,平時器罐和鍋爐都擺在外頭,久而久之,周圍起早的住戶也拿錢來搭火,女人索性擺起了早餐攤子。

陳慕山身上隻有昨天易秋給他的兩個鋼鏰,裝在衣兜裏,每走一步都叮當響。

他走到氣罐前問女人:“包子多少錢一個。”

“肉的一塊,菜的五毛。”

陳慕山捏著手裏的鋼鏰,“來個菜的。”

女人揭開蒸籠蓋子,熱騰騰的白氣帶著一點葷油的腥味冒出來,他突然後悔了。

“等一下。”

女人舉著蓋子,“咋?”

“來個肉的。”

肉的就是香。

陳慕山咬著包子去大江南上班。

大堂開著所有的燈,保潔正在做衛生。

吳經理站在樓梯口衝陳慕山招手,“你來,給你介紹一下你師傅。”

陳慕山一側頭,看見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穿著製服站在吳經理身後,頭上包著一塊紗布。

“劉豔琴,我們這兒的金牌技師。”

劉豔琴有點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一個坐在沙發區寫作業的孩子身上。

“這個是新來的學徒,陳慕山,你們先認識一下,從今天開始,他就交給你帶了,尤姐的意思是,給他十天的時間上手,在這十天之內,除了給客人洗腳之外,不要讓他單獨給客人做。”

劉豔琴點頭答應,“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