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慕山肯定想不到,易秋在出陽山的這邊,踐行了一套連他自己都總結不出來的生存邏輯,但易秋,還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見一次陳慕山,跟他說一句;“雖然你不想喜歡我,但我挺喜歡你的。”
不過很可惜,天亮之後,這輩子應該就沒有機會
了吧。
她想著,翻了個身。
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高瘦的人影被推了進來,一個踉蹌,撲跪在她麵前。
半夢半醒之間,易秋以為,自己的視線上蒙著一層夢的影子。她很累,她沒有力氣也沒有資本再去救另外一個人了。她放縱自己縮緊身子,什麼話也沒有說。
“喂。”
跪在她麵前的人叫了她一聲。
易秋仍然不想睜眼,甚至有些氣憤,這個人打擾了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場夢。
“小秋。”
易秋腳趾一縮。
“小秋小秋小秋小秋……”
好聒噪的人。
可是這個世界上,會這樣叫她的人,從來都隻有他。
易秋猛地捏緊了自己後背的衣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個人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袖衫,棉麻長褲,腳上是一雙沾滿泥巴,早就看不出原色的運動鞋。過長的頭發把他的眼睛遮了一半,鼻頭上有一點不算太深的傷口。
兩年過去了,他還是那麼瘦。她留給他的錢,到底花哪裏去了。
易秋什麼話也沒有說,抬起腿,朝著他的膝蓋用力地踢了一腳。
陳慕山對她沒有任何的防備,這一腳挨下來,他直接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索性跪坐下來。
“幹嘛呀。”
易秋張口啞然。
陳慕山卻在笑,“你幹嘛呀?啊?”
強烈的精神刺激,壓抑住了她的語言神經。眼前的一切,讓她以為她尚在夢裏,沒有醒來。
“你傻了嗎?”
他偏著頭看著易秋錯愕的臉。
易秋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不自覺地把又抬起了腿,他卻靈敏地往後一縮。
“你要打我你直說啊,不用你動手,你一句話我自己來,給你表演一個四腳朝天都行。”
“神……神經病。”
她的喉嚨裏終於逼出了這三個字。
陳慕山看著她笑了笑,聲音也放平了,“對嘛,這才是你”
他說完,一直僵硬的肩背也明顯慢慢地放鬆下來,自顧自地又重複了一遍,“這才是你啊…”
“你跑來幹什麼?”她啞著聲音問陳慕山。
“我不是跑來的,我
是被抓來的。”
他說完,轉過身,把自己被綁在背後的手,朝她晃了晃。“看吧,慘不慘。”
“真慘。”
易秋抿著嘴唇,慘淡地笑了笑,“從小慘到大。”
“是吧。”
他看著易秋的眼睛,喉嚨似乎哽了一下,“易秋,我找了你兩年。”
“找我幹什麼呢。”
“找你負責。”
“哈……”
易秋側過頭笑了一聲,細軟的長發垂到額前,兩年過去了,她原本白皙的膚色似乎黑了一些,但她依然好看,皮膚幹淨,眉眼秀氣。
“我負不了。”
“那我後麵怎麼搞?”
“瞎搞吧,別對著我要死要活就行。”
“你少來!”
陳慕山挪動膝蓋,挪到易秋的麵前,易秋怔了怔,抬起頭,卻迎上了陳慕山的目光。
他們之間不過半米的距離,彼此都能聞到對方身上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異國他鄉,身在囚籠,可那又如何,他們真的重逢了。
雖然,陳慕山還是那副呲牙咧嘴的樣子,還是那又慫又勇的脾氣,還是用最恨的語氣,對易秋說著最軟的話。
“從小到大,你總是幹這種事情,給留一句不長不短的話就走了,做個俠吧,去治病吧。做完俠了,治好病了,然後呢?然後我幹什麼去。”
“……”
“然後你就完全不管我以後怎麼辦是吧?你覺得你自己這樣很酷是不是?”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