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向生命施愛(下)(3 / 3)

我跑到橋上時,地下那種雷聲剛好響過三聲,大地便開始搖晃起來。因為站不穩,我就坐在橋上,上身略往後仰,雙臂使勁撐住橋麵,整個身體就隨著大橋晃來晃去。橋的另一端,是我姨父開的一家茶館。搖搖晃晃中,我眼瞅著兩層的茶館轟的—下掉進了茶坪河…一我心裏想,但願茶館裏沒人才好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後來我才知道,茶館裏有四個人掉下去了,全部遇難,其中就有我姨父。

茶館掉進河裏之後,對麵舊街上的房子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垮塌。那會兒,到處是房屋倒塌的聲音——轟隆、轟隆……眨眼工夫,街上的房子幾乎都垮塌完了,塵煙四起。街上的人,還有橋上的人,驚呼聲不斷。

那麼多房子垮塌,肯定有人受傷。想到這裏,我就開始大聲喊,陳姐!趙老板……他們都是我家藥店的左鄰右舍,我想知道,他們還在不在。沒想到,我喊的這幾個人,其實都站在橋上。那會兒心裏慌得不得了,也沒注意身邊是誰。也就在這時,我身邊不遠處的水泥橋麵,裂開了一條五厘米寬的大縫。我~下子緊張起來,橋上有二三十個人,距水麵有二十多米高,這橋要是垮塌了,橋上的人肯定就沒命了。幸好,橋沒垮塌。不過,離大橋不遠處,有座小橋垮塌了,傷了四五個人。

地震前,茶坪河的河水齊膝深。地震過後,河裏沒了水。

地震稍稍平息後,橋上的人都跑去找自己家裏人。很多人被垮塌的房屋砸死了,很多人受了傷。我來到藥店後邊的一塊空地上,吆喝人們把受傷的送到我這兒來。我這兒安全多了。

受傷的人挺多,可我手頭什麼東西都沒有,隻好從他們各自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簡單包紮一下。碰到骨折的就找些木片、木棍兒固定—下。手忙腳亂的,也沒工夫想家裏人。後來有人說起小學的房子沒事兒,我才想起來兒子還在學校上學。我父母和老婆都在新街的家裏,那邊的房子好,估計沒什麼事兒,也就放心了。我沒擔心家裏人,可家人卻很擔心我。舊街這邊的房子不好,再加上我的右腿有殘疾,走路不方便,老婆認為我肯定被壓在房子裏了。地震過後,她急急忙忙跑來找我,爬廢墟過死人,也忘了害怕。走到半路上,聽人說我正忙著救人,她終於女心了,就又回去照顧老人了。後來送過來的幾個人,都受了重傷,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我卻幫不上他們大忙,心裏很難受。大概快5點的時候,我摸進掉了頂的藥店,想給傷者找點藥。剛撿了幾盒消炎藥、止痛藥,餘震又來了,嚇得我趕緊退了出來。

傍晚的時候,大部分傷員都在親人的攙扶下,轉移到了兩公裏外的新街。在我身邊,隻剩下五位重傷員,還有他們幾個家人。這幾位受重傷的,一個是鎖骨骨折導致血氣胸,一個是顱腦外傷,兩個腿骨骨折,還有一個被砸掉了四個腳趾。

那天天氣不好,6點多天就快黑了。老婆見我還沒回家,就過來找我。一聽說老婆要我回家,那幾個受重傷的,都眼巴巴地盯著我,那眼神分明是不願意讓我走。其中一位傷者還說:杜老師,我平日都是找你看病的。言下之意,千萬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啊。

在我們那裏,大夥都稱醫生為老師。我對那人講:你放心吧,我不會扔下你們不管的。

我把老婆拉到一邊,悄悄對她說:我得留在這兒,我是醫生,我待在這兒他們心裏會踏實些。你回家照顧好老人和孩子。

那個晚上,我老婆在路邊為我父母和孩子撐著一把雨傘,坐了_一宿,也替我擔心了_一宿。她害怕河上遊的水庫要是垮塌了,還不得把我淹死啊。晚上8點多,幾個人到河邊解手,聽到河道裏有呻吟聲。循著聲音,大象從漆黑的河道裏抬回來一位腿骨骨折的老人。

在傷者不停的呻吟聲中,我度過了地震後的第一個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我老婆讓她堂弟來接我。我老婆說,鄉衛生院那邊缺人,讓我去幫忙。她還跑去鄉政府找人,準備把那六個受重傷的人也轉到衛生院。臨走前,我對那六個重傷的人說:等著我,一會兒就來接你們。守了一夜,他們都很信任我,很放心地讓我走了。

當時,衛生院非常混亂,門診樓已成了危房,傷員們躺在院子裏,不停地呻吟。更要命的是,不少醫療設備都被砸壞了,就是沒壞的也無法使用,因為沒電了。從那天起,我就和衛生院的七名醫生一起,每天忙著給受傷的鄉民們包紮、換藥、消炎、輸液什麼的。很快,鄉政府就派人把那六位傷員轉移到了衛生院。在衛生院裏,有四十名重傷員,其中有三十多名危重傷員需要手術。作為醫生,我知道多拖延一天對傷員們意味著什麼,可我們無能為力。有時候,他們實在難受得忍不住,就會說:杜老師,給我看看。杜老師,給我看看。那時候,我心裏就像刀絞似的。

這天我老婆做了件事兒,我挺佩服她的。她早上到鄉政府後,主動提出把我們家兩個藥店價值七萬元的藥品捐獻出來,集中到衛生院管理使用。這事兒,她也沒跟我商量,但我覺得她做得對,她這樣做我挺自豪的。

16日上午,來了一架直升機,接走了四名重傷員。下午直升機沒再來,到了晚上天氣變了,又刮風又下雨。傷員們的帳篷都很簡單,幾根木棍兒搭塊塑料布,風一吹就散架了。那時候傷員的情緒都低到了極點,我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絕望,他們認為沒人管他們了。風雨中,聽著傷員們無助的呻吟聲,我流淚了,這是地震發生後,我第一次流淚。

地震過後,茶坪鄉就跟外邊失去了聯係,通信中斷,路也不通,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從16日開始,謠言滿天飛,有人說,還有更大的地震,還有人說,要來洪水,也有人說,山要塌了….親戚朋友都勸我們趕緊離開。

第二天,我父母和親戚們帶著我兒子,沿著解放軍翻山越嶺走出來的一條小路走了。我讓老婆跟他們一起走,她不肯,非要留下來陪我。那時候,我好感動。後來,我老婆就留在衛生院幫著配藥。也就在這一天,整個茶坪鄉鎮上的兩千多名滯留人員全部離開,隻有政府工作人員、醫護人員和傷員仍在留寺。

18日,先後來了九架直升機,把傷員全都接走了,衛生院的大部分醫生也一起離開。鄉政府的人要求我和我老婆也一起撤離,我們想了想,還是決定留下來。因為解放軍仍在廢墟裏救人,總得有醫生接應啊。最後,就剩下了我和張曉蘭醫生。

24日早晨8時,在茶坪鄉救援的解放軍將廢墟清理完畢,再也沒有受傷的人送來,我們開始撤離。我和老婆,張曉蘭醫生,還有兩位解放軍,我們五個人,一人拄一根木棍兒,開始爬山往外走。自從12歲時受傷,腿部落下殘疾以後,我就再沒爬過山。可是,我們要走到有車的地方,必須翻過三座山。由於道路險峻,有的地方甚至要用繩索綁在身上爬懸崖。同路的解放軍擔心我出意外,一再提出要背著我,可我堅持要自己走。後來,在大家的一再勸說下,為了不拖撤離隊伍的後腿,我隻好趴在了解放軍戰士的背上。

十一個小時後,我們終於翻出大山,到達了安全地帶。

北川銀行女職員龔天秀性格潑辣、開朗,平時像男人-樣行事果斷。在大震中,她失去了丈夫,自己的腿也被壓斷了。但為了見到兒子,她在最緊要的關頭下定決心,鋸腿自救。綿陽本地記者曾記錄下了龔天秀為了娃兒,自己鋸腿的整個心理曆程——

5月12日地震發生時,我正在北川縣城的家中上網,突然房子搖了_—嚇。就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房子又劇烈地抖動起來。老公衝我大喊:地震了!然後抓起一件睡裙蓋在我頭上,拉起我就往衛生間跑。地震在北川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朝老公嘟噥了_一句,有病啊。但是,我們還沒跑進衛生間,樓就垮塌了。

樓垮塌下去的時候,老公的手還一直護著我的頭。我們兩個一起掉進了一個夾縫。在夾縫裏,兩人分開了,他的頭對著我的腳,我側趴在他大腿上。我試著挪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右腿被水泥板壓住了。

剛掉下去的時候,我們兩個一直在本能地喊救命。喊了一會兒後,老公說有點不對勁兒,他想嘔吐,覺得自己快死了。我說不至於吧,我們才落下,我的腿被壓住了也沒感覺到疼,你怎麼會死,肯定是腦殼出問題了。

老公說,真的,我真的快要死了。我聽他確實不是在開玩笑,就把手從他的背上摸過去,裏麵濕漉漉的一大片。我想,老公可能受重傷了,說不定腦殼真的被砸壞了。

老公叫著我的小名說,龔老二,堅強一點,你很能幹的,這輩子我隻求你一件事了,你一定要活著出去,把娃照顧好,讓他走正路,不然對不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老公王懷俊是縣科協主庸,在家裏是老幺。兒子王濤,是王家幾代人中唯一的大學生,老公對他的期望非常高。

說完這些話後,老公再三要我照顧好自己,說不能一起往前走了。

我突然覺得非常害怕,就喊老公的名字,開始時他還答應,不到半小時後,就不再有回應了。雖然平時在家裏我說了算,但我的膽子非常小,從不敢一個人睡覺。我說,老公,你是不是睡著了,再不醒我就咬你了。他沒答應我,我就咬了他一口。我心裏清楚,老公已經死了,我這樣說,隻是在給自己壯膽。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廢墟的上方,有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通過這個窟窿,可以看到縱橫交錯的水泥板。右腿開始疼了疼痛難忍。

5月13日早上,當光線透過那個窟窿射進來的時候,我覺得不能再等死了,就開始喊,使勁地喊救命。我的呼救聲得到了廢墟中另一個人的回應。她叫劉華清,是住在五樓的一個銀行職工家屬。劉華清詢問了我的傷勢後,說不要總喊,要保持體力。我說不喊別人怎麼會知道我們被埋了,聽上麵過來拖拉機了你也一起喊吧。可劉華清說,那不是拖拉機,是垮山的聲音。

從地震發生到13日早上,我已經十四五個小時沒進水了,不間斷地呼喊了一段時間後,嗓子就喊不出聲了。我伸手在四周亂摸,摸到了-一團衛生紙,就用它接了尿喝下,然後又能出聲了,繼續喊。很怪,我在裏麵喊破了嗓子,外麵的人,點聽不到。但外麵的人說話,我卻昕得一清二楚。我想,可能是一直在喊,嗓子沙啞,已經發不出平時那樣大的聲音的原故。

劉華清跟我說,我們使勁喊,外麵的人也不會聽見,我們恐怕要死在裏麵了。我覺得自己不能死,就說要死你死,我是要出去的。已經排不出尿了,我就用一塊磚塊砸破自己已經麻木的右腿,喝血,繼續喊。嗓子啞了,就再砸,再喝,再喊。我絕對不能死在廢墟裏麵。

13日中午,突然聽到了支行行長江山的說話聲,我—下子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大聲喊:江山,我是龔天秀,快給我找點水喝!

江山是我從初中到大學的同學,他不會見死不救的。但我喊了半天後,江山才聽見,還把我當成了另一位女員工蘇學軍,勸我別著急。我能不急嗎?就罵了一句,我是龔天秀,要渴死了快給我整點水來。

江山聽到我的喊話了可說他搬不動水泥板,讓我先安心等著,然後甩進宋一瓶酸奶,說他馬上去找人救我。知道有行長在外麵,我的心放寬了。喝了酸奶之後,我趴在老公的腿上,跟他說,老公,我們一定能出去找到娃的,放心吧,現在我要把你的腿當枕頭休息一會兒了。

有了行長的支持,我開始琢磨怎麼出去。在我的正上方,有一些搖搖欲墜的磚塊。這個太危險了,我開始動手清理。在清理過程中,不時有磚塊掉到我的身上,砸得生疼。每掉下一塊,我就撿開一塊,但不敢大動,怕萬一那些碎磚失去平衡,會全塌下來。但身體四周還遍布著裝修時用的長木條,橫七豎八的,在被救出時也可能礙事,我就用牙齒咬它們。早咬斷一根,就能早出去一會兒,找到我的娃。

從中午咬到天黑,還不見江山搬來救兵。再喊他,他也不\/應了o我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救援力量,大都集中在北川中學,根本顧不上營救縣城裏被埋的零散居民。江山搬不來救兵,又怕我們失望,就一個人待在廢墟外麵,不敢做聲。

13日晚上,時時有餘震發生,不斷有磚頭水泥塊砸在我和老公身上。在一次餘震中,我的左腿又被壓住了。費力地把左腿拉出來後,我流著淚對老公說,是不是老天真的不讓我們見娃了?

一夜過去了。在天亮的時候,我對自己說,今天無論如何要出去,再出不去的話,估計就要死在這裏了。

14日早上,我終於聽到了救援部隊的聲音,而且聽見了江山在和他們交談。這支小隊伍應該是解放軍吧。解放軍通過和我簡單對話,很快就確定了我的方位。江山在外麵鼓勵我,一定要堅持,再堅持一下,就能出來了。我還聽到了有幾個侄子在外麵,他們一起用力抬廢墟上的水泥板。

救援的工作量應該很大,聽他們焦急的聲音就可以判斷出來。解放軍在外麵不停地抬、搬,我就在裏麵不停地咬木條。一個上午過去了。中午又過去了。天快黑的時候,除了後背還有一根木條咬不到外,其餘的幾根全咬斷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搬東西的聲音停止了。我朝外麵大聲喊,為什麼不搬了?四周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沒人回應我。一位解放軍戰士甩進來兩瓶礦泉水後,他們的隊伍撤離了。

不知道救援人員為什麼會撤離,為什麼會看著活人被埋而不救,我扯著嗓子拚命喊,在喊啞後喝水,繼續喊,沒有人理睬我。看著一根根被咬斷的木條,想著幾天來忍受的痛苦和煎熬,我絕望到了極點。

當時我內心清楚,被壓住的右腿早已失去知覺,就算是被救出來,也保不住了。於是,我又摸到一個鋒利的水泥塊.開始砸自己的右腿。這次不是砸開喝血,而是要把它砸斷,隻有斷了才能出去。無論如何我要出去,至少要見到我的娃。砸著砸著,我失去了知覺……

15日早上9點,行長江山再次向我通報,陝西渭南消防中隊的專業救援人員來了,帶著專業的救援工具……救援人員很快確定了我的方位,並利用他們的破拆工具緊張破拆。下午1點的時候,他們打通了一個大洞,並用手電簡查看了我被埋壓的情況。一名消防戰士對我說,你的右腿被水泥大梁壓住了,如果我們破拆大梁,恐怕會引起新的垮塌。請你再堅持—下,我們還在想辦法。到了下午4點,他們告訴我還在想辦法,可我覺得我必須出去,因為我已經在廢墟裏待了三天三夜,而我的兒子至今生死不明,不能再等了。我朝一名消防戰士喊,給我拿把鋼鋸和剪刀來。那名消防戰士愣了一下訓我,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蠻,再等一會兒就出去了。我沒有理會他,繼續向江山喊叫。江山也以為我要自殺,我隻好跟他解釋說,有一根木條頂著我的後背,鋼筋掛住了衣服,我要用剪子剪開衣服啊。這麼一說,剪刀和鋸條就很快遞了進來。我先用剪刀剪開了被鉤住的褲子和上衣,拿到鋸條後,又把後背上的木條鋸斷,然後吸了一口氣,朝昨晚沒有砸斷的右腿鋸了下去。—下、兩下……當鋸到骨頭時,鑽心的疼痛幾乎讓我暈厥。大約半個小時後,骨頭被完全鋸斷了。因為空間狹窄,筋和粘連著的皮肉沒能鋸開,我又用顫抖的右手握緊剪刀,朝最後羈絆我的肉筋剪了下去……

把腿弄斷後,我撲過去親了一下老公,流著淚跟他說,老公,對不起了,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去找咱們的娃了。

爬了幾步後,我被消防戰士背出了廢墟。一大群人迅速把我圍住,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聲音撲麵而來:媽媽!那是我的兒子王濤的聲音啊。

我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心想:兒子,我總算實現了你老爸的遺願;老公,我見到你寶貝兒子了!

生命其實對每個人的重要性都是一樣的。不管他職務多高,財富多得數不清,但在麵臨生命毀滅的那一瞬,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他們同樣是無助的。正是在這樣的無助麵前,生命才有了平等。

第三次重返災區,有一件事令我久久不能平靜——那是關於幾隻犬的故事。

第一隻犬是個功臣,它相繼救了七個村民。最後因為防疫,結果村民們不得不含淚為其送行……村民們告訴我,在地震前夕,一向溫順的小狗突然叼著主人的褲腿拚命往外拉,那天它的叫聲特別淒厲,所以驚動了眾鄉親。正是它的奇異的叫聲,讓當時在家怵息的四十二位村民在大震時幸免於難。我家的小狗叫小花花。12號中午我從北川曲山鎮上回來,小花花看我躺在床上要午休,便不停地叫。當時我8歲的兒子也在睡覺,所以小花花一叫,我老婆就將它趕出屋子。但在屋子外的小花花叫得更厲害。我很生氣,從床上起來,朝它嚷嚷,不許它再叫了。哪知小花花躥到屋裏,叼著我的褲腿就往外拉。我感到納悶。這狗今天咋了?我一看小花花,竟然發現它在流淚。我趕緊跟著它出了屋子,這時兒子也從屋裏出來了。但小花花還是叫個不停,結果把鄰居都驚醒了,當時有人還很不高興。可也有一位60多歲的老伯不這麼看,他沉著臉說:這種事情我小的時候聽說過,看來要有天災降臨了。老伯這麼一說,村裏的人都著慌了。也怪,這時村上所有的狗都叫個不停。我看到狗崽們這麼異常,便向眾鄉親喊道:趕快通知大家,都從屋內出來,可能要地震了!一會兒工夫,全村在家的七十六人中,有四十二人慌忙跑到了屋外。也有一些人死活不相信我的話,還說我們犯神經病了。就在這工夫,天突然暗了下來,像剛出窯的瓦一樣的顏色。地底下也發出轟隆的聲音,隨即地麵也跟著發顫,我們還沒明白過來,村裏的房屋一溜煙全部倒了……那些沒有從屋子裏撤出的人,全部被埋在了下麵。我們全嚇壞了,隻有小花花汪汪汪地叫個不停,而且在廢墟上奔跑。後來我們明白了,它是告訴我們有人被埋在廢墟裏。於是我們跟著小花花,到處挖掘搶救幸存者,先後共救出七位村民。小花花真是立了大功。13日下午,解放軍組成的救援隊到達後,要求所有幸存村民撤至安全地帶。我們四十九人被安排在五十公裏外的綿陽市九洲體育館安置點,小花花也跟了過來。途中,鄉親們爭著搶著抱小花花。剛到安置點時,由於道路被毀等原因,大夥每頓領取到的食品都隻能勉強填飽肚子。但是,每位村民都寧願自己少吃一些,也要省下來給小花花。可是到了5月19日,公安幹警來找我們,說為了防疫,必須抓走小花花。村民們一聽就急了,但沒有辦法,這是命令,必須執行。大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民警將小花花帶走。當時全村四十九位鄉親排成隊,出來為小花花送行,情景非常感人。小花花也懂事似地流著淚與我們告別……小花花的主人這樣向我敘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