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華人低頭——沒門
稍稍讀過一些美國曆史或者到過華盛頓的人都知道林肯這個名字。他是美國曆史上的第十六任總統。這位身材偉岸的肯塔基人,因為家庭貧困讀過不多的書,他做過苦役、做過短工、做過船夫、後來當了一名律師,但因為他天才的講演能力和心地淳厚善良,加之性格沉穩剛強,使他成為美國曆史上唯一的一位可以同開國元勳華盛頓相伯仲的人物。在現在美國白宮前麵的自由廣場左右,一麵是代表美國權力象征的國會山莊,一麵就是林肯紀念館。顯而易見,林肯在美國人心目中酌地位非同一般。其實林肯代表的是美國的一種精神,一種勇於進取和大膽革新奮進的犧牲精神。我們都知道林肯一生中最著名的就是他解放了黑奴,以及戰勝了南方反動勢力企圖分裂美利堅合眾國的陰謀,統帥了偉大的南北戰爭並獲得了勝利。但是就在他即將看到南北戰爭勝利曙光的時刻,剛剛進行完第二次連任總統的就職宣誓時,一顆罪惡的子彈擊中了他的身體,並殘酷地奪去了這位偉大人物的生命。
然而,林肯生前並不像現在人們對他有著崇高的讚譽和敬仰,他甚至一直被人誤解和作為攻擊的對象。隻有他死後,美國人才覺得這個人其實是最了不起的民族英雄。
李琬若自然無法與林肯這樣的人物相比。但有一點她恰恰已經被美國曆史學家和南加州的人民所認識,那就是蒙特利公園市能有今天如此的發展,能有華裔與當地居民以及同亞裔、拉丁裔及少數族裔之間如此團結和諧地生活在一起,並共同有了一個差不多由東方人支撐著的美國新興的現代化城市,李琬若的功績可以說具有奠基意義。
1998年,由亞裔人士組織起來的聯盟給她頒發了一個天使功勳獎。給她頒獎的是當年曾經受過李琬若啟蒙,而走上美國社會主流階層的一位傑出的華裔領袖。在那次隆重的頒獎儀式上,主持人對李琬若有過這樣一段讚辭:也許沒有你當年無展英勇的行為和辛勤不懈的努力,以及堅定地捍衛華人利益,我們今天蒙特利公園市和整個南加州的曆史也許會遲來五年、十年……而在這飛速發展的世界裏,五年、十年是個什麼概念?那可能是一個世紀、一個時代和一個革命的過程。
李琬若告訴我,這是她一生獲得的諸多榮譽中最讓她激動和自豪的一次。因為這是包括中國同胞在內的廣大亞裔同胞給予她的,而這樣的榮譽使她忍不住聯想起十幾年前在當市長時的那段難忘的鬥爭經曆——
從在星條旗下宣誓的那天起,我早已從心靈深處一直期望並始終努力地要讓自己作為一個最傑出的美國公民,一個與所有白人和其他膚色一樣並更加優秀的美國公民。我因比不斷學習,不斷地拚搏,不斷地融入。雖然後來我當選市議員和市長時,華裔同胞的力量占了很重要的因素,但沒有白人和其他族裔的支持,也不會獲得成功。當我走上市長的崗位重新審視一個城市的建設和發展時,我更加明白了作為市長的角色應該如何定位,那是一個與膚色無關,與血緣無關,而隻與城市和所有城市居民們的最高利益相關的角色。但事實上我錯了,或者說至少想得不遠、不夠全麵和深刻,因為無論我如何地努力和爭取,那些從來就把我們華裔還有其他少數族裔看做另類的人,仍然無端的排斥我們……李琬若透著心頭那種隻有真正委屈的人才有的那股強烈的怨情,痛苦地向我訴說。
我麵前的這位從不低頭的女中豪傑,在給我講述那段市長生涯時跟裏噙滿淚水,她說那是受屈含辱的淚,是憤懣的淚。
說出來是不是對那些始終蔑視我們華人的美國人士的一種討伐?還是一種不友好?但當我們重新背一段你們的國父——華盛頓總統先生在就職典禮上說的話時,我們仍然堅持認為這樣做的目的沒有絲毫的壞意和不友好,因為我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美國精神和什麼是美利堅的立國之本。華盛頓先生在二百多年前的第一次總統就職儀式上說了這樣一段語重心長的話:……既然你們日出生或歸化而成為同一國家的公民,這個國家就有權集中你們曲感情。美國這個名稱來自你們的國民身份,它是屬於你們的,這個名號,一定會經常提高你們愛國的光榮感,遠勝任何地方的名稱。在你們之間,除了極細微的差別外,有相同的宗教、禮儀、習俗與政治願則。你們曾為同一目標而奮鬥,並且共同獲得勝利。你們所得到的獨立和自由,權利和義務將是統一的,應當親如一家,並且本來就永遠屬於同一國束的同一個家園的成員……
但華盛頓的繼承者後來漸漸將美利堅的這段立國之本的話忘卻了,他們對華人移民所采取的態度令人失望。
在李琬若執政蒙市後的那些日子裏,有人不止一次在當麵和背後聲嘶力竭地叫喊著,要將華裔趕出美國家園。
有一天,李琬若剛從一個社區參加完活動,正準備回到市政府駐地,在途經蒙市大西洋大道的一家加油站時,一條貼在櫥窗上的醒目標語引起了不少行人的圍觀,當有人見市長從車上下來時,便不由竊竊私語起來。李瑰若感到有些奇怪,便上前認真一看,那標語是這樣寫的:Will the last American leaving Monterey Park please bring the flag!
天哪,怎麼會出現這種事!當她讀完這條英文標語時,心頭頓升怒火。這話是什麼意思?譯成中文是:最後一個離開蒙市的美國人記得把美國國旗帶走。
還用問什麼意思?明擺著的事,有人已經直截了當地用這種近似憤怒的話語在對日益增多的華人進行公開挑戰,他們對於自己在競爭中失去的家園與生意,開始遷怒於新一代移民到此的中國人,這話的意思清楚地在挑撥那些老居民們對華裔新移民的不滿,並用帶著警示的語氣告訴美國人:是華人在侵占他們的國土……而這土地和城市本來是他們美國人的,憑什麼現在被中國人占據了!
這是誹謗!是誣陷!我們華人到這兒,都是守紀的公民,都是為這個城市的繁榮和發展在盡力,難道不是嗎?看看幾年前的蒙市是個什麼樣?而今天又是怎樣的一個現代化南加州新城!李琬若站在那個玻璃櫥窗前有數分鍾,她的胸膛起伏,思緒滾滾。
不要太小看了這樣一幅標語,因為這是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的事。而這正是美國早已自己標榜是世界文明之國和唱了一百多年的民族大熔爐時代,期望全人類都向它看齊的時代。竟然有人想重新拾起一百多年前那些骨子裏仇視中國人的排華反動勢力的臭名昭著的華人當道,我們就走的所謂正義感、愛國心的旗杆,想在全美都在注目的由一名華裔女市長執政的南加州掀起新一輪的排斥新移民的暗流。
這樣明目張膽和有悖於美國精神的行為偏偏發生在一個華人當市長的加州地區,它因此太容易引起人們聯想一百多年前,同樣是那個80年代前夕發生在舊金山的那個罪惡之夜——
1876年4月4日,這個日子對美國人來說沒人能記住它,美國人隻記得7年前的5月10日這一日子,因為這一天對美國人是有意義的。這一天,一心擴張的美國人夢想的那條聯結大西洋和太平洋的第一條橫亙美國東西的大鐵路正式開通。當身著禮服,頭戴紳士帽的加州州飫裏蘭·斯坦福先生興高采烈舉起錘子,向那枚閃閃發光的18K黃金鑄成的比普通道釘大出兩倍的金道釘砸去時,那清脆的響聲通過連接遭釘的電報信號器直傳首都華盛頓,傳到舊金山和國會大廈。那一天,首都華盛頓全城市民傾城出動,人們雲集在國會大廈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國會大廈頂端……下午2點40分,一個巨型磁鐵球從國會大廈的圓頂滾滾落下,頓時壘城歡聲雷動。此刻,全體合眾國公民都知道,象征美國經濟啟航的東西大鐵道已經開通。這一刻,對打了數年戰爭、經曆100年廝殺後終於贏得安寧的美國人來說實在太珍貴了。在國會大廈頂端的那個大鐵球隆隆滾下時,費城的自由之鍾和全美各地的教堂鍾聲齊鳴,而如此舉國歡騰的場麵,在美國曆史上隻有三次,第一次是美國宣布獨立,第二次是南北戰爭結束。第三次也是最後的一次,是此次跨越美國東西、聯結兩大洋的大動脈開通啟用。
所有的美國人當然知道這一日子。但不是所有的美國人都知道,他們之所以有這條後來直接影響美國經濟大發展,甚至發展到世界霸主地位的大鐵路的主要功臣,是我們中國人!
中國人正是因為這條鐵路的興建,才開始了與美國打起交道,開始遠涉重洋移民到了太平洋彼岸。
有史料記載,在修建這條鐵路之前,中國人在美國的總人數不足幾百人,而自1840年後美國西部發現了金礦,由於當時戰爭和擴張造成國內的勞力緊缺,美國人開始用各種引誘手段向東方古國索征勞工,而愛做美夢的大批華人便開始鋌而走險,經過幾十天甚至幾個月的海路,即使多半中途身葬魚腹,而仍前仆後繼地來到美利堅。他們中間大多數連鬥大的漢字都不認識,更不用說會寫一個英文字了。足抵異國後,他們過的是舊式東方式生活,不敢輕易獨自外出,相聚時間久了因此就慢慢有了自己的地盤,那地盤就是後來的唐人街;街多了後,又有了城市,那個城市就是現在的舊金山——中國人在美國國土上為自己居住的地方起了一個中國式的城名,並一直沿用至今。
幾乎與眾多中國人共同到達舊金山的一位在紐約當小律師的美國白人也來到了加州,他就是後來成為大名鼎鼎的美國鐵路大王和著名學府斯坦福大學的創始人,並當了好多年加州州長的裏蘭·斯坦福先生。年輕時的斯坦福先生剛到加州時,純梓是為了養家糊口,但隻能做些小生意的他卻對政治極感興趣。而19世紀50年代美國的共和黨正式產生,並選舉出了第一位共和黨籍的總統林肯先生。斯坦福很有人緣,因此他乘著南北戰爭時期缺乏人才的機會,被選舉榮任了加州州長。
當時的加州是美國擴張政策下同墨西哥打了一仗後從墨西哥人手中搶來的一個新州區,但隨著金礦的發現,這裏的經濟地位日趨重要,人口不斷增長,南北之間的鐵路交通被提到了議事日程。斯坦福顯示了他的雄才大略,林肯總統高瞻遠矚地支持了斯坦福的建議,並讓國會通過了一項(太平洋鐵路法》。此時的美國經濟極其落後,加上南北線路漫長,地理條件十分惡劣,有人形容修建南北鐵路好比又一場南北戰爭。開工兩年,僅修了不足50公裏。白人們紛紛逃離了那艱苦荒蠻的建設戰場。斯坦福急得團團轉,最後決定起用那些從海外漂洋過海的華人,第一次他征召了5000人。結果他發現這些中國人不但肯吃苦,而且手藝精,什麼難題到中國人手裏都能被啃下來。斯坦福高興壞了,他把這一消息告訴了林肯總統,請求允許他大規模地招募華工為他修苦力——苦力這兩個字從此在美國的字典裏開始誕生。一時間,從海上上岸的華人成為美國資本家們的香餑餑了。19世紀70年代末,平均每年被召集來的中國人在5000人以上,而到1881年高達ll8萬人.1882年增至395萬人。
華人吃苦耐勞的精神雖然超過任何當地白人,但其命運卻連黑奴都不如。那時美國本土上已經不允許販賣黑奴了,而對華工卻可以隨便買賣。更殘酷的是在修建鐵路中,老板們總是把那些最艱苦的地段留給華工幹。一年的冬季來臨,大雪封山長達5個多月,而被困在山裏的3000多名華工無人援助他們,結果後來發生大雪崩,3000多名華工無一逃脫死亡命運。幾個月後,當冰雪融化時,人們才發現漫山遍野的屍體,他們有的仍握著鐵鎬,幾乎全都是穿著單衣,赤著雙腳,那慘景白人們看了後紛紛逃離,而華工們的屍體隻得由新上來的另一批華工們動手掩埋……美國的鐵路就是在成千上萬的華工們前仆後繼的艱苦勞作中築成通車的。
白人們享受著南北大通道給他們帶來更多黃金、牛奶和美女時,那些為美國做出卓越貢獻和又能靠雙手勤儉持家的華工們則又成了他們的眼中釘,沒有什麼理由,簡單地說就是這些能幹又能吃苦的中國人的存在,會搶了他們美國人的飯碗,會給他們優秀種族帶來生存空間的威脅。總之中國人是外人,即使有契約,有綠卡,但他們是中國人,而且是一群危險的外國人,一群可以使美利堅變成東方式皇權封建國家的外國人。不把他們趕走,美國人就別想睡安穩覺!
首都華盛頓的國會裏有人已經開始在這樣叫囂。加州的資本家們更是變本加厲地鼓動加州立法議員們製定新的排華法律提案。而那些自認為利益受到侵犯的白人們則已經急不可耐地準備動手了——
首先是一個礦區的一群白人將88名華工殘暴地殺死,然後從名單上劃掉。
而後又有人在加州議會通過了一項征收華工的幾百萬特別稅——根據美國聯邦憲法規定,這樣的行為是完全違法的,而後來美國國會也宣布了這種違法行為和州議會所製定的所謂華工特別稅的無效。可是一百多年了,加州政府從來沒有因此向中國的這些華工做過任何賠償性退款。如果現在有人想打這樣的官司,所索賠的錢可以用來為當年犧牲的數以萬計的華工們修一座三層樓高的純金塔。可是我們至今沒有人去做這件事,而一向知錯改錯的美國政府在這個問題上反應也特別遲鈍!
但他們的另一種表現則特別的敏捷。那就是一見華人在美國有所趾高氣揚,便迎頭痛擊。
與李琬若一樣,現今住在加州的中國血統的華裔都知道後來發生的一件震驚世界的事件,那就是1876年4月4日晚,一幫反華分子開始了罪惡的行動,他們所要發泄的對象是1日金山華人的心髒唐人街。從白人那兒傳來的消息得知,他們企圖一舉掃平唐人街,而且在舊金山外圍看得見成千上萬的持有各種輕武器的白人和騎兵隊已經駐紮在各個山頭與白人居民家中。在這嚴峻的時刻,華人會館的頭領們緊急約見舊金山市市長布朗安特先生,要求給予保護。然而華人們心裏清楚,要求一個代表美國人利益的市長支持和保護幾乎是天方夜譚。
活路隻有一條:自己武裝起來。當時的庸人街所有的華人們被告知,不要出門,緊閉房門庭院,有人進犯,堅決回擊。
與此同時,源源不斷的槍支彈藥也開始向唐人街運送。一時間,整個舊金山唐人街如同一座壁壘森嚴的鋼鐵長城。反華匪幫們攻城的目的沒有得逞.使在唐人街周圍開始了大規模的暴力行為,見華人的房子就燒,見華人就打殺,那一夜,舊金山的城內槍聲、哭聲、逃命聲和暴徒們得意忘形的狂笑聲席卷全城。唯獨唐人街在一片寂靜和黑暗中閃亮著一雙雙憤怒的目光……
這一次,排華勢力沒有全都得逞,他們又在一年多後的一天重新糾集上萬人的戰鬥隊伍,再度攻打唐人街。當三路暴徒進犯唐人街時,卻受到了早已準備好的華人們堅決的抵抗。暴徒們再次血腥洗劫了唐人街外的華裔居民區和華裔商場,並使無數無辜者慘遭殺害。相反,在唐人街內的華裔們則沒有遭到絲毫的劫難。
讀完這段曆史,我才明白了為什麼在每一個海外城市裏,隻要有中國人居住的地方,幾乎都有一個唐人街。原來在外漂泊的華人們為了自己保護自己,他們把唐人街看做自己能抵禦所在國反華勢力襲擊和最後生存的一個據點。唐人街因此成為海外華人的驕傲,同時也是海外華人辛酸與血淚的象征。而且不是所有的唐人街都能像舊金山的唐人街那樣能比較有效地成為中國人最後的堡壘。
但舊金山唐人街上華人們的有效抵抗,並不能換回當時美國政府對華人的排擠。1882年5月6日,被反華勢力占據的美國眾、參兩院通過了美國曆史上第一個排華法案,這個法寨被列入(美國法典》第22卷第5B頁。該法案被通過的所謂理由是:華人對美國國度不感興趣,他們的黃膚色無法與美國人融合;大部分華人是苦力,被華人自己的會館和黑勢力所控製;華人是低劣的民族,而高加索人種是高等種族,雙方不應該被混在一起。美國憲法的起草者和美國的創建者,從來沒有打算把歸化擴展到有色人種。即使林肯總統解放了黑奴,給予了黑人以美國公民權和國籍,但並不包括華人有與黑人同樣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