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映真不由暗想:“按明鸞仙師之言,並非主動煉化,那蛇妖精血的效用就十不存八,我得到的僅僅淺薄好處,如今竟便能覺察到那三位暗中守護楚姨的飛麟衛。”
“大內高手苦練功夫二十年方生這般敏銳的五感,我卻僅僅一番機緣巧合。”
“這便是修行和仙道嗎?”
許映真心中思緒紛飛,而劉少楚已朝許府的待客正廳而去。
許應姝並未同隨,她看向似有些走神的女兒,食指扣在桌上,發出響聲叫其回神。而如今她眸中暗色盡掃,隻餘下清明。
許映真聽到扣聲,也便安坐在自家娘親身旁。
“娘親,我……”她還不曾說完,卻被許應姝打斷。
“那兩位仙師可曾對你說過些什麼?”
許映真麵上微詫,但仍答道:“我得仙師搭救,於蛇妖口中脫險且一路同行,其中一位叫做楚今朝,另外一位則是道號明鸞,兩人為師徒。”
“那明鸞仙師曾詢問我,是否願意拜她為師,踏入仙途。”
許應姝聞罷,卻不見半分詫異,倒有股早有所料的沉靜。
她看向自己女兒,和聲問道:“那你願意嗎?”
許映真深吸口氣,神色不免鄭重起來。
“女兒萬分心往……但已回拒。”
許應姝眼睫顫動,靜默片刻,後才說道。
“不,真兒,你生來就該是要走這仙途的。”
“人人都道當年聖人繼位,是受命於天。但那異象祥瑞,皆為你而來。”
……
許府正廳,唯餘兩人。
李秀與劉少楚相對而坐,目光交接,似眸內有風雲湧動。
“據上古秘載,異世獨立於本界之外,毫無相交。而以靈子論深究,世上萬物皆由細微靈子所組成,時刻在運動,朝無序變化,故弱界偶爾便會被強界所吸引,不過萬載難逢一。”
“修行者內凝黃芽,蘊生法力,故而這異世之魂便是被引動,也隻能歸入凡人體內,而且不屬於此片天地更無法踏入修行,如同你一般。”
劉少楚被一語道清底細,卻無半分慌亂,瞳中閃動思索之光。
“按我們那裏的說法,便該是說原子做無序運動,趨於熵增。兩個世界,或許是滲透壓?”
李秀聽得一頭霧水,但她麵上卻仍能持高深莫測之色。
“北橘南枳,如將世界比作壤,生靈則紮根其上。你這具身軀泛泛,尋常倒還好,但你登帝位,聚王朝氣運於一身,紫薇星臨,魂魄便日漸強盛。纖細的莖上本該開出小花,你卻偏結碩果,正如雀身行凰命,朽木燃烈焰。”
“你,也該是清楚的。”
劉少楚如今三十又六,出身大漢王室,享萬民供養。但單從其麵容而言,卻似四五十歲,像是不曾養尊處優。
而她點了點頭,與李秀雙目正對。
“曾有雲遊高人,告知過我這一點。”
“不悔?”
假有百年壽數,如此之下,便隻可活到五六十歲。
“不悔。”
劉少楚聲無波瀾,沉靜如鏡湖般。
“曆史是洪流,我僅是一粒其中的塵埃。我也曾想過隨波逐流,但見朝民愚昧蒙塵,男尊女卑,我終究想要改變些什麼東西。起先我寄希望於父帝,盡我所學助他登位,但後來我才明了自己該做的是什麼。”
“我弑父殺親,推行新政,其實至今暗裏仍有對我的貶斥議論。畢竟沒辦法,當優待太久,再去求一場平等,竟都如同磋磨。”
“所以我隻有親自坐上那個位置,將權力徹底握在掌心,才終於能夠改變想改變的東西。”
劉少楚和李秀不過初見,她如今言語卻坦蕩得可怕。
“我一命縱是蜉蝣,今朝所行或被後來埋沒,或成史書上留下的些許筆墨,更或被汙名改寫,但也想一燃螢火之光。”
“我劉少楚從不自認是什麼凰命,天命豈有定數?若真要作個比方,我不想當鳳凰,倒是想成為一隻破繭而生,掙開牢籠,飛入青空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