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廢後江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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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樂七年。

極宮今日披紅掛彩,一片喜氣洋洋。

宮人們得了上麵的旨意,許她們在這一日穿著黃綠這等豔色,一個個裝扮得花枝招展,將一盞盞彩線流蘇的宮燈懸掛起來,襯得肅穆宮城都添了幾分喜氣。

子立後,普同慶。

然而九重宮闕深不可測,總有皇恩也無法普照之處,那就是位於宮城西北角的冷宮。

江妙坐在頹垣斷壁與累累衰草之間的亂石堆上,隱隱聽見了渺遠的樂聲。

那樂聲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她曾聽過,陌生是因為她上回聽見,已是七年前了。

禮記曰:“大樂與地同和,大禮與地同節。”

那是帝王冊立皇後時所奏的大樂鳳鳴朝陽。七年前,她也是伴著這曲莊重韶樂,經曆種種繁複禮儀,從忍辱負重的臨川王妃變成國朝最尊貴的女人,母儀下的皇後。

江妙忍不住站了起來,於亂石堆上眺望東南方向。可惜宮牆高大,宮門深深,阻斷了她的視線。

但看不到,不代表她猜不到。今日,應當就是他立新後的日子了吧?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大笑起來,就像是聽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前仰後合,沒一會兒就撐不住,捧著肚子重新跌坐在了亂石之上。那笑聲也低了下來,漸漸染上無盡的淒涼之意。

七年前,她也曾這樣風光過。

少年夫妻,又在患難時相互扶持近十載,才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站在了這下最頂端。

那時她以為,他們之間永遠都會如此。即使他身邊不斷增添新人又如何?她是他的結發妻子,與他一同走過最艱難的歲月,備受愛重,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她的地位。

然而不過短短七載光陰,他們就走到了這個地步,猜忌,爭吵,冷戰,最後她這糟糠之妻才被打入冷宮不到兩個月,他卻已經要納新人了。

卻不知道是後宮哪個賤人趁機上位,還是又從朝中采選了聰慧美麗的官家女入宮?

但於她而言,都已經不重要了。十數年的夫妻情分早已消磨殆盡,而今她心中剩下的,唯有無盡的屈辱怨憤。若不是惦記著家中老父,早已無顏苟活於世。

也不知道這位新人能風光多久

江妙在亂石堆上出了一會兒神,便收斂思緒,爬下來繼續搬運石塊。她素潔,即便是住在冷宮之中,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居處如此雜亂,隻能自己動手清理。如今這座宮殿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隻剩下院中雜草與這一對院牆倒塌之後留下的亂石。

她打算將石頭重新砌回去,將庭院徹底清理一遍。

兩個月的勞作,已經在她的掌心磨出了薄薄的繭子,江妙機械地搬動著石頭,卻突然憂慮起將來的日子。

她這樣下力氣,固然是因為喜愛潔淨,卻也未必不是給自己找點事做。當身體疲憊到了極點時,精神似乎也被束縛起來,不會多想了。但這些事情做完了,又當如何?

或許江妙自嘲地想,到時候可以讓掖庭宮的人給自己帶些蔬菜種子,在這院子裏種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那曲鳳鳴朝陽,心神有些恍惚的緣故,在搬動一塊大石時,江妙手一滑,沒有托穩,那石頭就滾落在地。雖然她讓得快,卻還是被砸到了腳趾。

鑽心的疼痛讓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蜷縮在雜草之中。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冷宮之冷,不單是因為地方荒蕪、宮殿傾頹、衣食寒素,更因為此地少有人至,是宮中距離子至尊居處最遠之地,被隔在所有繁華熱鬧之外。

江妙立刻忍著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挺直了脊背看向門口。

雖然已經到了這地步,自己也知道如今的樣子恐怕不會好看,但江妙還是強撐著一股氣,不願叫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但來人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她強撐出的儀態,視線匆匆在這院中一掃,立刻發現了她,幾步趕過來,慌慌張張道,“庶人,外間傳來的消息,華國公沒了!”

仿佛晴一道霹靂直打在頭頂,江妙呆在原地,努力想要給出反應,做出表情和動作,卻都隻是徒勞。

心上也是一片茫茫然,似乎還未完全能聽懂對方的話。或者,是不願懂。

“庶人?”來報信的內侍擔憂地看著她,上前兩步,試探著叫了一聲,又伸出手打算去扶她。

但是在他的手觸到江妙胳膊的瞬間,她似乎終於反應過來,眼睛裏重新有了神采。但也隻是一瞬間,那神采便以更快的速度熄滅下去,再難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