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是後來才想明白江妙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他本來在吏部那邊就受了驚嚇,精神不穩,又被江妙一通搶白,不由又驚又怕。既怕自己的事情交代之後朝中會有處罰,又怕江妙會使什麼手段對付他,如此驚悸之下,竟是生起病來。
也虧得他現在還是官身,又住在驛館之中,差役們不敢怠慢,見他病了便立刻延醫請藥,好歹給他續著命。
等過了三五日,見外間始終沒有消息,似乎對他的事沒有個法,他心裏的畏懼便漸漸淡了,身體也逐漸恢複。
但好起來的第一件事,還是按照江妙的要求,簽下了那張和離書。
他知道江妙的手段,實在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而且,對於江妙最後那句話,他心中也是莫名的在意。
隻是簽了名之後,他卻又不知道自己該把東西送去何處,一時有些躊躇。
不過病了這麼幾,悶在病房裏也無趣,而且他也想打聽一下京中最新的消息,因此沐浴梳洗之後,便沒有再讓差役將飯食送進屋裏,而是去樓下大廳享用,聽聽旁人的閑談。
京中的驛館,是不論何時都不缺人的,因為能夠免費吃喝,那些身家不豐的低品官員向來都是在這裏用飯,倒比尋常酒樓客棧還熱鬧些。
劉成下了樓,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要了一份酒菜,就在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豎起耳朵聽眾人議論。
然後就聽見了進來京中最大的一個消息。
原來聽西北之所以能在短短幾年之內大變模樣,並不是因為西北官員勵精圖治,卻是因為一位神秘的夫人,就是她向朝廷進獻了棉花種子,又鑽研出那新式的種植法,改良農具,肥料及水利設施,樁樁件件都是造福百姓之事。
隻是因為從前這位夫人一直在西北,怕草原人知曉消息會對她不利,所以穆家軍才將消息瞞下。而今她的建議都已經有了成效,西北也變得鐵桶一般,這才奏稟朝中。
當然,是那麼,不過大家都猜測,這件事穆家肯定私底下密奏過,得了皇帝允許才會做。隻是明麵上不讓人知曉而已。
而今真相大白,這位夫人的功勞,自然也是要賞賜的。聽聞她被陛下敕封為“長纓夫人”,位同正二品的侯爺,著實是無上榮耀,倒比許多庸碌男兒強得多了。
隻是最後這句話,也隻有其中一人出口,大多數人都是不會承認的。
他們就是那種庸庸碌碌,沉淪下僚的男子,又豈會承認自己能力不如一個女子?但既然是皇家嘉封的夫人,他們自然也不敢貶低,也隻好酸溜溜一句“運氣好”。
不過這裏畢竟不是朝中,話題也就不會太正式,很快就轉到了這位夫人的身份上。
按理,既然是這樣的封號,那女子必然是已為人婦了,卻半點不曾聽她丈夫的消息,也不曾是寡婦,卻不知究竟是什麼來曆?
劉成原本隻當成一個熱鬧來聽,此時才陡然意識到不對勁。
江妙那句“我這裏也有一架登梯”忽然出現在腦海裏,他瞬間便明白自己錯過的是什麼了。
之前被江妙點醒,劉成當時又驚又怒,的確深恨江妙揭破了他心底最後一絲幻想和偽裝。不過這樣一來,他也就能做真正坦坦蕩蕩的人了。
即便娶了高姐,有高大學士扶持,他想要有江妙那樣的榮耀,也至少是四十歲之後了。
一樣是“妻榮夫貴”,但這些,江妙如今就能給他。
他又忽然想起母親之前絮叨過的話,她找人算過命,江妙是個能旺夫的,他也是結識了她之後,才時來運轉,年紀輕輕取中進士。
那時他隻以為一切是自己的能耐,因此對這種法嗤之以鼻。一個閨閣婦人,又出身商戶,能給自己什麼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