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白按住柔韌的琴弦,見顏珣笑得歡快,半點不覺難堪,反而抿唇笑道“獻醜了。”
眼前的蕭月白一派泰然,顏珣抬手抹去纏在眼尾的淚珠子,好奇地道“先生,你方才奏的是何曲目”
“殿下竟聽不出來麼”蕭月白頗為傷心,“我奏的乃是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描述的是雁群在際盤旋顧盼之情景,曲調悠揚,旋律起而又伏,連綿不斷,雋永清新,而自蕭月白指尖流瀉開來的琴音卻仿若是一莽夫提了一把鈍刀在陡峭的山崖死命地磨礪一般,刺耳得緊,竟無一個音節能合上曲調,更遑論其中之意境了。
“竟是平沙落雁麼”顏珣打趣道,“怪不得我適才好似從先生的琴音之中聽到了大雁垂死前的悲鳴。”
“我的琴音當真這般不堪入耳麼”蕭月白不甘心地又撥了數下琴弦,像是要應和他似的,偏巧有一隻飛鳥從上掠過,那飛鳥尖利地嘶叫了一聲,而後立刻拚命地撲騰著翅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
“不知那飛鳥可是大雁”顏珣忍俊不禁,實在飲不得大紅袍了,便索性將茶盞放在一旁,細細端詳著蕭月白,蕭月白慣常一副溫軟可欺的模樣,這時卻是起了好勝之心,麵色肅然,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視線盯住了指尖的琴弦,深吸一口氣,下一刻,指尖便如同翩遷的蝴蝶一般輕盈地掠過琴弦。
蕭月白容貌昳麗,撫琴的姿勢亦甚是美好,倘若琴音不是如此刺耳的話,一曲平沙落雁定能將眾生傾倒去。
恰是這時,有一侍女端著食案前來,這鋪蓋地而來的刺耳琴音驚得她雙手不穩,食案一斜,其上的幾樣茶點竟全數跌落在地。
侍女驚懼交加地跪倒在地,瑟瑟發抖,朝著顏珣,連聲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顏珣雖不是苛待奴仆的主子,但因他素來喜怒難辨的緣故,在拂雨殿伺候之人都怕極了顏珣。
既有外人在場,顏珣麵上的笑意即刻收斂了起來,他掃了侍女一眼,淡淡地道“你”
顏珣的語調無一分起伏,伴著蕭月白的琴音,卻陡地有些可怖。
是以,他不過吐出了一個字來,那侍女卻嚇得帶著哭腔道“殿下莫要殺我”
顏珣半點未動過殺心,他長至十四歲亦從未殺過一人,麵對侍女這番求饒,他望了眼蕭月白,無奈地道“你且起來,我不殺你。”
“殿下當真不殺我”侍女勉力站起身來,又聞得顏珣道“你將這些收拾妥當了,重新再送些茶點來罷。”
侍女如蒙大赦,利落地將跌落在地的茶點收拾幹淨之後,便拔腿逃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