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兩沒吃飯了。
終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隻有到了夜晚,才偶爾走出來,拖住我的手,咯咯咯地笑。
手很凍,像村頭賣部裏消暑的冰棍。
李米不僅一次的告誡我,當斷則斷。母親死了,死了的人,是不能笑的。
我沉默了一下,扒拉了一碗飯,端到母親麵前。碗裏有母親最喜歡的煎鯽魚。
母親沒有吃,瞪了我一眼,又轉身走回了屋。
“師兄,幹娘吃活物的。”十安忽然走過來道。
活物,指的是有生命特征的東西,野兔,牛羊,甚至人。
“十安,你怎麼知道?”我皺起了眉頭,這兩日我很乏累,死而複生的母親,讓我很哀傷。
“我見著了,幹娘夜晚捉老鼠吃。”
我擺擺手,終於忍不住,一下推開了母親屋頭的門。
整個屋子泛著濃濃的腐氣,嗆得鼻子發酸。
母親躲在蚊帳裏,聽見動靜,伸出了頭。頭發淩亂,臉上鋪滿了塵泥。
嘴巴裏塞得鼓鼓的,不知在吃著什麼。
“娘。”我喊了一聲,紅了眼睛。
“吉祥啊”母親咧開嘴,半截血肉模糊的鼠頭掉了下來。
母親急忙大叫,爬到地上,撿了起來重新塞到嘴裏。
“娘,咱不吃這個”
“吉祥啊,娘餓啊!”母親哭喊起來,不斷扯著自己的頭發,一撮一撮地落到地上。
我殺了兩隻雞,洗的很幹淨,送到母親屋頭裏。
母親很歡喜,抓起來就往嘴裏撕咬。
像老山裏的那些野獸一般。
我不忍再看,難過地合上了門。
李米一直站在院子裏,不知想著什麼。
我走過去,也不知該什麼。
“陸吉祥,上給了你這雙眼睛,便是讓你看清世間善惡的!”李米歎氣道。
“她是我娘”我垂下了頭。
時散學回家,長大遠行歸來,母親的身影,總在院子前的那株樹下等我。
樹長成了大樹,母親的身影日漸佝僂。
“阿姨死了!陸吉祥!”李米帶著哭腔,衝我吼道。
聞聲,我心頭又是一痛,差些立不住身子。
“明你隨我去那處崖下,不管如何,我們要查清楚,到底是什麼在作怪!”
我咬著牙,母親跳崖前那詭異的笑容,又浮現在我眼前。
翌日,怕出惡事,托付十安照看母親後,我和李米趁著還有日頭,急匆匆往那日我和母親墜崖的地方走去。
“便是這裏了。”我指著山道邊的一處崖下,十幾米深,卻有雲霧遮住,什麼也看不清。
“走!”李米沉吟片刻,開口道。
攀爬的時候,我擔心那群烏鴉又會飛來,慶幸還有日頭的緣故,並未見到。
越往下,我的眼睛越疼,李米的沒錯,這崖下確實有問題,隻是那日我急火攻心,一時忽略了。
“陸吉祥,你看”李米聲音帶著驚懼。
我揉了揉眼,往前看去,也嚇得不輕。
那日黑,看得不清,眼下卻能看得很清楚。
密密麻麻的,盡是各種屍骨,有野獸的,有牲口的,甚至還有人的。
“這怎麼回事?”我沉聲道。
“我估計沒錯的話,這些東西,都是自己跳下崖的。”李米凝重道。
不管是人或者野獸牲口,能來時間一遭不易,螻蟻尚且偷生,哪會輕易跳崖自盡?
這崖下,肯定有什麼東西在作怪!
“李米,你這些東西,會不會也死而複生?”我開口問道。
李米想了想,搖了一下頭,“我也不清楚,反正這件事情詭異得很,我猜是不是那條老蛇出世的緣故,把很多東西都喚醒了。”
這時,一隻不知從哪兒躍來的山兔,躍到我和李米麵前。
我尋思著把它逮回去。
“陸吉祥,別過去!”李米冷聲道。
我回過頭,發現李米臉色越發凝重。
“你看著它背上,那裏有什麼?”
我疑惑地側了幾步,往山兔背上看去,也嚇了一跳。
這山兔後背,掛著一圈東西,想那夜母親身上掛著的一樣,絲狀的棉花,粘稠粘稠的。
李米過,這是蛹絲。
換句話,這山兔,可能也是死而複生的!
山兔見我們退後,暴躁地齜著牙,衝我們怒吼,叫聲像被驚哭的嬰兒般。
原本溫順的東西,一下子變得邪惡起來。
我舉起七節鐧,衝撲過來的山兔狠狠砸下,頓時,將它的半個腦袋削碎。
山兔趔趄了一下,倉惶地轉身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