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崖上,戰龍堡中,堡主戰信德站在窗前,麵容悲切,兩行熱淚悄然落下。
看到戰雲走了進來,趕緊舉手擦去正在滑落的淚水,問道:“窗外風大,都解決了嗎?”
“是的,父親大人。”戰雲看著老父蒼老的背影,恭敬地回道。
“洪三會背叛戰龍堡,有些難以置信,刀疤胡身為黑龍寨二當家,怎麼會突然依附朝廷,更是令人想不到。”
“已經確定了,剛才孩兒收拾完馬隊人馬,除卻幾名刀疤胡的心腹之外,其餘都是朝廷派遣,駐守在穀外風淩關中的將士,已經招認。”
“他們的企圖大致是想以洪三為誘餌,引誘我們戰家出戰龍堡,圖謀一網打盡。”
“就憑那點人馬?”戰信德驚訝起來。
“不,山穀兩邊,已有伏兵潛藏,待孩兒拷問出來時,可能眼見情勢不對,又匆匆退去了。”
“大哥本想帶兵前去追擊,但被我阻止了,以我們這點兵力,自保尚且困難,那有出穀征戰之力。”
“你做的對,驚羽剛勇無謀,徒逞血氣之勇,實在令我擔憂,你以後要多加勸阻。”
戰信德看著眼前的小兒子,神色裏滿是欣慰,繼而又歎道:
“真是人世滄桑,想不到我戰氏一族,當年隨同太祖皇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西南半壁江山,實是我們戰家老祖戰震天打下來的啊!”
“正式立國之後,太祖念我戰家老祖功蓋海內,明裏賜與齊國公爵,卻又以新朝百廢待興,實不堪日理萬機之勞,需功勳老臣留下輔弼左右,為君分憂為由,不讓老祖就藩封國,強留了下來,從此以後隻是虛名高掛,並無實權。”
“震天老祖智慧通達,早已看透此帝王之術乃是自古有之,對此毫無怨言,百般隱忍,盡力恪守為臣之道,可繞是這樣,到了太祖晚年之後,還是猜疑狂增,日夜忌慮,對當年一眾開國元勳肆意刁難,百般羞辱,奪官的奪官,滅族的滅族,逼得老祖隱跡山林,從此不知所終。”
“而我們戰家,也因此被三代帝王,接連借故削爵,對我們一貶再貶,直至從齊原大地,驅趕到了這帝國東方偏僻邊陲之地,便是如此,還是不肯放過,難道一定要把我們戰家趕盡殺絕,才能心安,穩坐龍庭,千秋萬代嗎?”
戰信德說到動情處,又一次忍不住老淚縱橫。
“嗬!千秋萬代,做他們的清秋大夢吧,我看是離三代而亡不遠了。”
戰雲看著向以忠良之後自居的老父,有些無言以對,都已經決定與朝廷破釜沉舟,徹底翻臉了,還這般舊情難忘。
“雲兒,我戰家老祖離去之時,曾經留下家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可聯絡舊部,起兵造反,這一次,我們真是迫於無奈了。”
“父親,恕孩兒直言,我天漢帝國已曆三代帝王,老祖生前舊部,都已凋零殆盡,所謂聯絡雲雲,就不要去想了,天下更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大可不必以愚忠為榮。”
“如今海內翻騰,紛亂四起,人心思變,實與洪家三代帝王好大喜功,奢靡享樂有關,朝廷一而再,再而三的橫征暴斂,已經弄得百姓民不聊生,饑饉遍地,神鬼眾怒,不出三年,一定會有盜賊蜂起,流寇叢生,近幾年來,勢力不斷增強的黑龍寨便是一例。”
“這一點,朝廷也已經有所察覺,但當今天子,卻不思進取,不設法改弦易轍,更不捫心自問是否愧對蒼生,反而變本加厲,放任朝中奸臣弄權,太監合汙,對民間還在不斷增加稅收名目,最近一項尤為可笑,美其名曰剿匪餉,聲稱要專用於鎮壓各地欺淩鄉裏的山中悍匪,實則如此一來,悍匪還未開始進剿,百姓卻要再一次麵對各地貪官汙吏的殘酷盤剝了,這等於又在本就窘迫艱困的民生上,雪上加添了一把霜……。”
“事實上,若非情勢已經變得有些不可收拾,朝廷對我們戰家,也不會要如此急於鏟除了,天下局勢越緊張,民間越是風聲鶴唳,朝廷對於我們這些雖飽受打擊、可依然名望猶存的將門後脈,猜忌就會越深,他們怕有朝一日我們會登高一呼,揭竿而起。”
“看看近來分處帝國另外三州,與我們戰家一樣飽受彈壓的將門後裔結局就知道了,上千條人命,一夜之間離奇死去,這絕非地方勢力所為。”
“就算我們還能隱忍退讓,最終結局,怕也好不過他們滿門被滅的下場。”
戰雲憑著前世記憶,對於曆史的洞察,娓娓分析當今天下大勢,與自身家族的安危處境,語氣幾近於循循善誘,看到老父愁容漸散,不僅越說越興奮。
“確實如此,兔死狐悲,雲兒,戰龍山中三年精修,想不到你修為大進之餘,見識更是過人了,看來父親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