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四爺一臉柔和的替柳伊人掖了掖被角,李氏半含酸道:“請罪倒是不必,隻求妹妹還我一個清白,別白叫我做了惡人便是。”
柳伊人掙紮著起身,忍著喉嚨的癢意發問:“李姐姐說得話妾聽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武氏心知李氏這會子心氣還沒理順,說話隻怕不中聽,便率先開口道:“柳妹妹快躺下歇著,這才剛吃了藥,若再折騰出個一二來,豈不是要惹得爺心疼?”
說罷,武氏不假他人之手,紆尊降貴的做起了丫鬟的活,親自上前給柳伊人沏了杯茶潤喉。
柳伊人伸手便要接,武氏隻道:“說來妹妹入府也有大半年了,可歎我今日才見識了妹妹的品格,隻恨沒有早生與妹妹親近親近,妹妹就當可憐可憐我,叫我伺候你一回吧!”
這話一出,屋內便有丫鬟忍不住笑出聲來,原本繃著臉的福晉等人亦放鬆了不少,連一直致力於在冬天裏當個人形空調的四爺都勾了勾嘴角。
柳伊人在心中讚歎,以武格格的情商,放在前世妥妥能混成個企業高管。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關心,從她口裏說出來就是討人喜歡,這簡直就是教科書一般的為人處世。
如果不是這位武格格長得實在是不如人意了些,想來四爺應該會多寵這武格格幾分。
柳伊人的唇略沾了沾茶水,便客氣的從武氏手中接過茶盞道謝,人家武格格會做人,她也不能不識趣不是。
她一個沒名沒分的侍妾,若真叫一個皇家親封的格格伺候了,最起碼一頂沒規矩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何況,以她這幾天的觀察來看,雖然四爺自己是不大遵守規矩,但他卻嚴格要求別人遵守啊。
所以說,雖然四爺這會兒好像不在意,可誰又知道四爺會不會在心裏給她記上一筆,等到日後她色衰而愛馳的時候,又因此而翻舊賬呢?
君不見春秋時期衛靈公的寵臣彌子瑕,得寵時,衛靈公願意吃他吃剩的桃子,還因此而稱讚他;失寵時,衛靈公便認為當年彌子瑕讓他吃吃剩的桃子是目無君威的行為。
君臣之間尚且如此,何況她如今與四爺至多稱得上是露水姻緣,說不準哪天這露水就蒸發了,她還是得為日後打算才是。
“不是我要為李姐姐說話,隻是李姐姐的為人的確不壞,隻是說話直了些,妹妹日後便知道了。”為李氏說了句軟話,武氏這才接著道:“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李姐姐牛心左性的,非要與個丫鬟爭個明白,這雙方又各執一詞的,難免叫人有些糊塗。”
“武姐姐說得我愈發糊塗了,還請武姐姐明示。”這古代人說話就是愛繞圈子,明明一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事,非要七繞八繞的。
似乎是沒想到柳伊人會給她來一記直球,武氏怔了怔,迅速換了一副說辭:“也是怪我,明知妹妹身子不爽利,還說這說那的,平白擾得妹妹頭疼,我先給妹妹陪個不是,還望妹妹原諒則個。”
柳伊人連連道不敢。
武氏這才切入正題:“說出來也不怕妹妹笑話,李姐姐身邊跟著的奴才雖多,卻沒一個能說清楚妹妹方才為何會暈在涼亭之上,這會兒也隻得勞煩妹妹親自說了。”
武氏方才說了一大推李氏的好話,都是在為這最後一句做鋪墊。
她若是說此事與李氏無關,那自然是一出人人都愛看的側福晉沉冤昭雪,至於她,不過是白受了一場罪,還與李氏結了仇。
可她若是說此事與李氏有關,結果至多是四爺現在冷了李氏,可隻要大格格和二阿哥仍在,李氏的地位便不可動搖。
何況,這武氏口中的李氏是個既良善,又沒心機的主,今兒個這事又沒人能說出個好歹來,她一個小小的侍妾若是指認了素來“嫻雅”的側福晉,難免有閑話說是她陷害李氏。
這左右都是坑,柳伊人哪還會輕易往下跳呢?
像是害怕什麼似得快速瞧了眼李氏,柳伊人帶著顫聲道:“自……自然是因為妾體弱,才暈了過去,與李姐姐無關。”
說罷,還怕四爺不信,柳伊人又重複了一遍:“這事真的與李側福晉無關,爺,你信妾,妾說得是真的。”
四爺一把抱住惶恐不安的柳伊人,輕聲撫慰:“好了好了,你說的話爺都信,隻是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你便好生歇著,爺給你留幾個伶俐的奴才,你有事,隻管打發他們到前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