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那東西往我麵前拿!那不是我能控製得了的!”
大畫師對等邊三角形十分憤怒。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裹著憤怒外衣的恐懼。憤怒可以在人前表現,恐懼卻不可以。
“把它從我眼前移開!”老人擺著手,眼不錯神地盯著爐子裏跳動的火苗。
“對不起。”切把紙片收起來。
他並沒什麼不得體。但幾秒鍾後,瘋瘋癲癲的大畫師對這個外表粗狂,言行舉及其儒雅的年輕人大吼大叫起來。
“給我滾出去!!滾!別回來!別問我問題!我跟螻蟻人沒瓜葛!”他甚至揮舞拐杖,要把切趕到屋外的寒風裏。
“咱們也出去!”
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馬波抓起桌上沒數完的通用幣胡亂塞給扮貓,又順手從爐子邊抓了幾個罐子,以及一個紙包揣在懷裏。扮貓還沒來得及思考,馬波已經跟在切身後走出屋門。她也隻好跟出去,關門時還尷尬地對癱坐在搖椅裏的古怪老人道謝:“謝謝您做的晚餐。”
“不是晚餐,是垃圾!隻有你們這群笨蛋才吃的垃圾!”
“果然!需要電話服務的人都不怎麼正常!”扮貓心裏想。
夜裏的風比白天還要大。橘林裏漆黑一片。扮貓剛走幾步就“撲哧”一聲陷進個熟透的爛橘子裏。
“抓住我的手!到這邊來。”黑暗中馬波把蒼白冰涼的手伸給扮貓。他握力很大,像個老虎鉗子。
“咱們為什麼要跟著他?”
“拉他入夥。”
“為什麼?”扮貓並不想擴大她的複仇隊伍。切對她來說,還隻是個陌生人。
“我不能開車。交通燈在我眼睛裏都是一個顏色。”
“什麼?!”扮貓甩開馬波的手,“你不能開車,還說要用這些錢去買二手車!打的什麼主意?”
大風裏馬波不知道是在笑,還是聲音被風吹得失了真:“騙你的。高速路上沒有紅綠燈。需要個人跟我替換著開,這樣才能縮短時間,更快到新城,也就有可能攆上卡車司機。再說,你的錢不夠買二手車。”
“可你怎麼知道他會跟我們去新城?”
“他家在那兒。”
“他不見得想回家。”
“不問怎麼知道?”
不知在狂亂的大風裏胡亂走了多久,馬波和扮貓還是沒走出一望無際的血橘林。風越吹越大,橘子落地的聲音就像機關槍連射一樣密集。這麼多橘子落下,扮貓卻沒被其中任何一個砸到。血橘來襲,馬波撐開自己的外套,像帳篷一樣撐在她頭頂。
“謝謝。”扮貓說。
她聲音還沒落,馬波也說了跟她一樣的話:“謝謝。”
在他的頭頂上方是切?丹提那件破舊的長風衣。高大的切用雙臂撐開大風衣,自己卻被樹上掉下的橘子砸得睜不開眼睛。
三人相遇沒多久,橘林裏的狂風驟然止住,樹葉也不再作響,四周死寂。馬波和切收起各自的外套。他們正好站在四棵巨大橘樹搭成的亭子下麵。馬波身邊就是那座蒙眼雕像。對橘子衝擊波本能的躲避,把三個年輕人帶到了這裏。
馬波兜裏有用來點煙的火柴。他劃亮一根。
“就在這兒吧!這四棵橘樹的橘子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就算再起風也沒什麼關係。總比到處溜達,反複挨砸好。”他說。
“等天亮才能看清楚,找到路從橘林出去。”切放下大木箱,在上麵坐下。
馬波也把外套鋪在雕像的底座上,讓扮貓坐。火柴的微光裏,他看了眼銘文。
誰說努力定有結果?
“讓人難過的銘文…”火柴在馬波手裏燃盡,“大多數人都努力了一輩子,卻什麼也沒得到。”
他又劃亮一根火柴,從懷裏掏出從大畫師家裏偷出來的紙包和大口玻璃瓶。紙包裏是些引火棉。馬波把它們點著,雕像四周立刻有了光亮。這時夜風又起,弄得本來就弱的火苗呼呼閃閃。為了保護火焰,馬波把大口空瓶子罩在火棉上。瓶口沒有直接接觸地麵,而是用些小石塊將瓶子墊起來。石頭放得很稀疏,周圍有空隙可以讓空氣鑽進瓶身,所以火焰不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