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鍾讓扮貓難以忍受的沉默,馬波下巴朝書的方向一揚,“我想到個可以寫進這本書的故事。講給你聽吧。”
“好。”
“曼波離家後的那幾年,我經常帶著書去我們以前常去過地方。我去了她說過的跑龜市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她告訴我,那是在跑龜市的皇城舊城牆牆頭,但從來不肯帶我去。她跟我說,在那裏可以看見地平線上初升的太陽。我照她說過的,早上五點迎著風爬上高高的殘牆頭。景色很美!可我卻發現眼前有一座小山擋住視線,完全看不到地平線。我呆坐在城牆上很久,一直等到日升中天的中午十二點,看到的還隻是太陽射在山背上的一點點光亮。我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才離開。曼波騙了我!”
“她為什麼要騙你?”
“現實對她太殘酷。那些謊話都是她的期待。她跟我說的時候,自己也覺得是真的。”馬波低下頭。
扮貓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睫毛。可怕的眼睛再次古怪地顯得溫柔。
扮貓默默地聽著,馬波卻話鋒一轉,“如你所說!這本書裏不都是惹人喜愛的故事。不過有個故事,你也許會喜歡,音管遊俠的故事。”
有個騎俠總在腰上別著根音管。每次當馬走動時音管就會唱一首老歌:
硬幣兩麵,人有兩麵。
好的一麵,壞的一麵。看你要哪麵。
你要哪麵就哪麵。一切隨你所願。
這個音管要付錢才能演唱。遊俠每次行俠仗義前,都會對要懲罰的壞人說:‘扔個硬幣。如果落下的硬幣是正麵我就不殺你,如果是反麵,這硬幣和你的命就都歸我。’
每次落下的硬幣都是反麵,因為遊俠極快的拔槍速度會在硬幣還在空中時擊中它和被殺者。槍響後,他就把那枚硬幣撿起來塞到音管裏。當音管唱起那首老歌,他們才離開。
“應該是他一個人離開吧,不是他們。”扮貓忍不住插嘴。
“是他們,不止一個人。”馬波繼續講:
“音管遊俠身後尾隨著很多人,他的仇家們。據說有七百五十人,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是以取他性命為目的。最初隻是一個仇家。他每個白天每個黑夜都想殺了音管,可始終得逞不了。他就尾隨著遊俠到處旅行,像他的影子。隨著音管遊俠殺掉的匪徒強盜越來越多,跟著他的仇家人數也越來越多。閑餘時幾個人會坐在一起商量怎麼刺殺遊俠。每天中午遊俠休息,仇家們就和著音管的音樂開會。當所有的招數都用盡還沒殺死遊俠,他們開會的時候也不那麼認真了,有時候還會講些笑話,分享一袋煙草。刺殺遊俠的計劃從未停止過,有時候一天多達十幾次的刺殺,不過遊俠從來沒讓影子仇人們得逞。後來影子仇家的隊伍甚至加進了女人。男仇家和女仇家一起旅行。他們彼此成了朋友,然後是夫妻,幾年過去還生了孩子。複仇者們遇到節假日還會慶祝跳舞。甚至有時候會分給遊俠一碗酒。遊俠從來不喝,他知道那是毒酒,但他可以欣賞歌舞。
隨著時間推移,音管遊俠和他身後的影子複仇隊成為了一大景觀。他們一次次地較量,老音管還是會響起來,似乎是上天意誌讓遊俠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直到有一天,遊俠意識到自己老了。他停下來,發現仇人中有些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些以前見過的麵孔已經不在了。
這一天,遊俠決定麵對他的命運。他轉過身,對跟在身後的七百五十個影子仇人們說:‘你們都拿出一個硬幣。如果硬幣正麵落地,我就由你們處置。’
七百五十個硬幣從天而降…”
“後來呢?”扮貓著急地追問。
馬波笑著打開車窗點了根煙,“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