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宮掖2(2 / 3)

樂暉盈由莫顏扶著下了寶座,慢慢走了幾步:“卸了這鳳冠吧,太沉。”

“小姐,那兩對鐲子是大公子好容易尋來的紫芙蓉玉雕成的。怎麼就給了她們?”榛遐給她解著鸞帶。

“還叫小姐,”莫顏提醒道:“被人聽見就說是沒規矩了。”

“一時叫順了口,娘娘別見怪。”榛遐吐吐舌頭。

“出了這兒就別犯了,隻咱們三個人的時候沒那麼多計較。”樂暉盈換回簡單的衣飾:“兩副玉鐲子算不得什麼,再說哥哥原本就是與我賞人的。你們幾時見過我戴這些東西?”

莫顏給她梳著頭發:“聽舒娘娘說話,分明有著炫耀的意思。”

樂暉盈自己順著鬢邊的兩縷青絲:“掌六宮事,本來就能炫耀一二。”

莫顏從首飾匣子裏挑了一隻蘭花頭束發簪子給她綰住長發,又用小鏡在後麵照著讓樂暉盈在銅鑒中看倒影。

“昨兒吩咐你的事兒怎麼樣了?”樂暉盈解下脖項上的項圈:“要是再不換個廚子,可就要膩味了。”

“小姐別急,不是幾天皇上還在這兒麼。要是這麼急著換了,隻怕不妥。”莫顏對鏡笑道:“不過已經讓人回府說了,隻怕就要以前伺候的廚娘或是誰來伺候的。”

“不喜歡那溫火膳,還有人嚐膳。”樂暉盈轉過頭:“連個紅棗建蓮湯都做不好。”

榛遐笑起來:“是看著這幾日小姐胃口不好,又不想跟禦膳房打攪。所以在偏殿我們自己弄個小廚房,以後讓雲姨姨送個廚娘進來伺候。這兩天小姐就委屈些,將就試試我們的手藝。”

“你們?!”樂暉盈睜大眼睛:“自來跟著我什麼都做過,就是沒下過廚房。我不信。”

“小姐也太小瞧人了。”榛遐有些不服氣:“這是我做的銀耳湯,小姐先嚐嚐。”

樂暉盈遲疑著拿起羹匙略略嚐了一口:“是比他們的略好些。”

榛遐撇撇嘴:“小姐就不會誇誇我,瞧瞧我的手都燙起泡來了。”說著把蔥管似地十指伸到樂暉盈麵前。

“怎麼不仔細些。”樂暉盈笑著拿出一隻碧玉盒子:“這是上好的傷藥,塗一次就好了。”說著用玉簽子挑出一些塗在榛遐手上:“要是真不會做就罷了,我還吃那溫火膳去吧。”

“別說小姐,就是我們看得都吃不進去。”榛遐特意出去看看,方才進來:“希公公的口水,呃,怎麼還有胃口吃。”

樂暉盈看她吐舌頭,掌不住笑道:“那天早上才一見我也受不得,還好清雪沒給我搛趙希試過的菜。”

莫顏給她端來兩碟新出爐的點心:“瞧著點心局做的蝴蝶酥和杏仁酥還不錯,娘娘試試看。”

拈了一塊拿在手裏,一隻展翅欲飛的金黃色蝴蝶在掌中翩翩起舞。“這東西不見得多可口,隻是這模具做得精致。”

“娘娘!”門外傳來腳步聲,樂暉盈一人出去。清雪笑吟吟道了個萬福:“萬歲爺回宮了。”

一身輕裝軟扮的樂暉盈忽覺自己卸妝太早,隻是再換已經來不及了。順手攏了攏頭發,罩上一件外袍迎了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依舊是端莊的大禮。

龍瑄炙點點頭:“早間貴妃他們來過了?”一麵示意她坐下。

“是,貴妃和嫻妃都來過。”樂暉盈點點頭:“六宮之事繁縟,皇上顧慮極為周詳。著實應該有如貴妃者才能事事妥帖。”

龍瑄炙慢慢啜著茶,他是熟知樂家人的。樂文翰自不必說,從督撫直到如今位列三台,他的門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放眼看去,每日在自己眼皮下晃動的官員有大半是出自他門下。人說天子門生,而這朝中連天子都是樂府門生。

至於樂暉盈的兩個同胞哥哥更是有名的能吏:樂輝懿掌管禁軍多年,又兼管著吏部跟戶部。不論是官還是錢,都是他兩手互換為之。而樂輝慡,應為性情不羈又愛冶遊。樂文翰幹脆把他扔到北疆署理邊務,其實是為了替自己監管住遠在北疆的異母兄弟安王龍瑄蕤。

眼前的樂暉盈是樂文翰夫人所出的最小的女兒,而樂夫人也就是樂暉盈的生母已經在三年前過世了。這個女兒據說是樂文翰的掌上明珠,不論她前麵還有其餘的幾房姬妾所生的女兒都不及她得到的寵愛多。但是這幾日看下來,除了行為舉止細枝末節之處甚是講究之外,竟不肯在自己麵前多說一句話。居然沒有權相之家的張揚跋扈和嬌橫作態。

“這些事情會多得讓你應付不來。”龍瑄炙看了她一眼,隻是半坐在錦墩上預備隨時會打自己的問話。

“臣妾才疏學淺,隻恐處置有差。”樂暉盈微微欠身:“入宮日淺不熟宮中禮體,隻怕會貽笑大方。”

“皇後與朕說話,勿需如此拘謹。”龍瑄炙把茶盞擱下:“昔年朕曾在你家跟你兩個兄長一起讀書來著,那時你還小的。”

樂暉盈嘴角微微一翹:“常聽父兄提起皇上讀書甚是勤勉用功,就是先帝在日也是讚不絕口:誇讚皇上原是狀元天子。”

“狀元天子?!”龍瑄炙愣了愣,這話先帝確曾說過,隻是很少有人說起。樂文翰是當時在場為數不多的人之一,看來樂文翰真是什麼話對於這個女兒都是百無禁忌的:“說起讀書勤勉,隻怕從你長兄開始都是這樣,你父親是極嚴厲的。”

“縱然勤勉也不敢和皇上相論。”

“朕聽說皇後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千金,由是一手字極為飄逸大氣。今日看著無事,皇後不妨寫與朕看看。”龍瑄炙不止一次被人在耳邊聒噪,誇讚樂暉盈怎樣出挑。這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真話。

樂暉盈原本白皙的臉頰泛起一陣嬌紅:“微末本事怎敢在皇上麵前獻醜。”

“是覺得朕不夠看你家家教若何?”龍瑄炙徑自起身去了西暖閣書室,樂暉盈無法隻好跟在他身後進去。

莫顏跟榛遐早在書室備下筆硯,墨池裏的墨研得恰到好處。攤開一張灑金的薛濤箋,沉吟半晌方才落筆。

“《春江花月夜》!”龍瑄炙驚得不是樂暉盈寫的詩句,而是她的筆體居然跟自己寫的字是如此相似。咋一看去,就是他自己都會驚異這字是出自自己筆下。何其肖似的顏體,從前樂文翰教導自己習字之時就說過這等字方才是開明盛世天子的字體,沒承想他的女兒也是這樣一番字跡: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