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暉盈清早給皇太後請安出來,看看滴漏居然過了辰時。每次在奉慈宮都會陪著太後說上很久的話,常會不知不覺就過了時辰。
“奴婢參見娘娘。”剛回坤儀宮坐定,來不及喝口茶就看見清雪忙忙過來。
“這時候你不在乾靖宮伺候皇上批折,到這兒來做什麼?”樂暉盈已經清楚地知道龍瑄炙每日的起居時間。
“回娘娘的話,萬歲爺下朝之後就說不受用。吩咐太醫診脈之後,說是萬歲爺受時氣所侵,染了風寒。這時候已然發熱起來,奴婢不敢稟奏太後知道,特來回稟娘娘。”清雪急急說道:“您要不先去看看吧。”
那天在坤儀宮用過晚膳,兩人就沒見過麵。雖然席間兩人沒說什麼,估計是在禦花園裏的那些話說得他有些惱怒,因此用膳的時候臉色就不善。這也就罷了,這幾日都沒看見妤琛到坤儀宮來。莫非以為自己會用龍妤琛來做幌子而引起龍瑄炙的注意。若真是這樣想,隻怕見識也就僅止於此了。
“娘娘,到了。”掀開軟轎轎簾,方才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抬到乾靖宮的屋簷下。這是她第一次到這天子正衙來。明黃的琉璃瓦,屋簷上的九個鎮脊獸外加重簷廡殿頂,麵闊九間進深五間的規製便已經決定了這座宮殿是天子正寢獨一無二的地位。
“奴婢給娘娘請安。”趙希在東暖閣外伏地行禮。
“皇上好些了?”樂暉盈一身雲白的軟鳳袍,被趙希和清雪引著進了寢殿。
當值的太醫何藺看她進來:“臣何藺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不必多禮,皇上怎麼樣了?”
“回娘娘的話,皇上素來體質強健倒不為大礙。隻是外感風寒,發熱也就難免。”何藺第一次見到這位首輔之女,六宮之主。雖然年幼,但是在人前卻是統攝六宮的風範。
“何太醫擬的方子給本宮瞧瞧。”樂暉盈在交椅上坐了。
趙希趕緊把何藺遞上來的房子轉到樂暉盈手裏,樂暉盈默默看了一回:“趙希,吩咐人去煎藥。”
“不勞娘娘吩咐,臣親去煎藥。”何藺忙道。
“不忙,何太醫還有什麼要分外仔細的?”樂暉盈續問道。
“隻要進些清淡飲食便可。”何藺躬身回答道。
樂暉盈點點頭:“趙希,送何太醫出去。”
“是。”趙希趕緊答應了。
“臣告退。”何藺行禮後退了出去。
樂暉盈跟著清雪進了暖閣,對麵的紫檀雕花龍床上垂著明黃繡雙龍戲珠床幃。床幃下,海水江崖的紋飾也不覺得俗氣。
床幃一半卷在簾鉤上,龍瑄炙沉沉睡著了。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樂暉盈在床邊的悌凳上坐下。伸手探了探額頭,猛地縮回手:“清雪,打盆涼水來。”
“是。”很快,巾櫛和水盆都端了進來。
樂暉盈親手攪了塊帕子敷在滾燙的額頭上:“我在這兒守著,你去坤儀宮一趟。告訴莫顏,讓她吩咐膳房熬一鍋白粥,再做兩樣精致的小菜。一起帶過來。”
“奴婢這就去。”清雪答應著出去了。
額頭上的帕子片刻之間便熱了,樂暉盈趕緊給他換了下來。這個人看起來還沒有醒的意思,或許是涼透的帕子敷在額頭上很是受用。睡得居然比先前安穩多了。
父親最近命人送來的手啟裏麵提到一件事,臉不知不覺發燙起來。那個人,那個人居然是他!居然是從六歲那年起,就認識他了。隻是記得那時候,他時常在家中讀書來著。怎麼會是他呢?記憶中的人雖然孤傲,卻不會這樣做的。幼年時常會摟著父親的脖子說:爹,那個哥哥怎麼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他太孤單了?隻盼著將來有一天,有人能解了他心中的孤苦。
父親總是笑嗬嗬地問:‘姍兒願意去解他的孤苦麼?’
那時候還小還不解事,也不怕有人在旁邊。無所顧忌地說道:‘願意,姍兒願意。’
沒想到有一次卻被他聽了去,可是映入眼睛的還是那雙陰鬱的眼睛。
如今,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是萬民仰視的皇帝。而自己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皇後。隻是這個皇後是不為皇帝所喜的,原來能解他孤苦的永遠都不是自己這樣一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
給他換了換額頭上的帕子,緊抿著的嘴唇因為發熱已經被燎的起了皮。端起溫水,用銀匙舀了一匙試著喂進去。
還好,還知道喝水。喂了幾匙,幹枯的嘴唇好了許多。
第一次這麼近的打量他,若說龍章鳳姿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少了龍袍跟皇冠,他的清臒俊秀是如此耀眼。若是醒來時,那雙眼睛但凡是有些不可告人心思的人都要退避三舍的。隻是對於自己,那種不屑也是從不掩飾的。寵溺和專寵是屬於那些善於邀寵的嬪妃們的,十四歲的小皇後怎麼也不會讓他有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