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東京“潛伏”(2 / 2)

西片町是有名的學者住宅區,幾乎家家博士、戶戶宏儒。“伍舍”裏住著五個學生,將房屋庭院收拾得整齊清潔,倒也和此環境十分相襯。走出西片町隻一拐彎,就到了東京帝國大學,一夥夥一群群的方帽子從那赫赫的赤門出出進進,方帽子越破舊越顯見其資格老,高年級的快畢業了。

這一年4月8日,周樹人遷進了“伍舍”。他從小就喜歡花草樹木,愛看陳淏子的《花鏡》之類的書,常常到愛種花木的叔祖玉田先生家去觀賞罕見植物,放學回家也自己種些花草,那“百草園”曾給他帶來過無窮的樂趣,使他留連忘返。他在弘文學院時還買了三好學的《植物學》兩厚冊書,其中有很多彩色的插圖,使他愛不釋手。他對植物本來就有相當好的素養,現在,“伍舍”的寬闊庭院的空閑地麵為他提供了良好的條件。他和許壽裳一起動手種了大量的花草,特別是那些牽牛花,形狀和色彩千奇百態,片片綠葉上晨露晶瑩,曉風輕拂便笑口齊開。蟋蟀的鳴叫,是他久違了的最親切的聲樂……

不過,住進“伍舍”以後,周樹人本來就不寬裕,那點官費更不夠用了,手頭更加拮據了,甚至要靠給人家校對印刷稿,增加一點收入來維持生活了。看來,“新生”運動已是前途渺茫。

可是真巧,就在此時,一位朋友忽然來訪,他叫孫竹丹,是搞革命活動的,周作人在南京時認識的。他說河南留學生辦一個雜誌《河南》,缺少撰寫稿子的人,特來請周作人幫忙。這個雜誌的總編輯劉申叔是大家都知道的,於是,大家都爽快地答應下來。這一時期,周樹人寫稿最多,許壽裳成績最差,隻寫了一篇。周樹人給《河南》雜誌寫了許多文章,其中,最重要的一篇是《摩羅詩力說》。這篇文章的題目,用白話來說就是“惡魔派詩人的精神”。周樹人很喜歡英國、匈牙利、波蘭、俄國的愛國詩人的作品,特別佩服英國詩人拜倫。拜倫在英國被稱為撒但派詩人,也就是惡魔派詩人。因為“惡魔”文字不古,“魔”字起源於梁武帝,以前隻用音譯“魔羅”,於是便換用“摩羅”。主要目的是介紹外國的革命文學。凡是反抗權威、爭取自由的文學便都包括在“摩羅詩力”裏邊了。這期間,周樹人原想在《新生》上發表的文章,想在《新生》上說的話,便在《河南》雜誌上發表出來了,雖然是晚了一點。周樹人在《河南》雜誌發表文章,署名是用“迅行”或“令飛”,與他的本名沒有什麼聯係,大概是取前進的意思吧。

另有湊巧,又有一位朋友來到東京看耳病,寄居在周樹人他們的公寓裏。他叫蔣抑卮,是一位銀行家,家裏還開有綢緞莊。他原來是一位秀才,人很開通,聽說周樹人介紹外國文藝的計劃,十分讚賞,願意借給周樹人錢作印刷費。於是,周樹人原來“新生”計劃中的文藝部分有了問世的機會,便向蔣抑卮借了150元錢,第一部翻譯小說集《域外小說集》很快就出版了。這部小說集偏重於被壓迫民族的文學作品,包括俄國、波蘭、芬蘭、捷克、匈牙利、波希米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國的文學作品。第一集印了一千冊,第二集印了五百冊,因為收不回本錢來,第三集隻好中止。這部小說集雖然銷路不好,但總是開了個頭,周樹人感到十分欣慰。

這一時期,可以說,周樹人的文藝活動的第一階段已經完成。再經過幾年的“潛伏”準備,接下來是“五四”以後他的文藝活動的第二階段,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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