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一幅圖案畫(2 / 3)

不久,陶元慶舉辦了一個個人畫展,魯迅參觀畫展時看到了那幅《大紅袍》。當晚,許欽文到魯迅家裏去討教,一見麵,魯迅便和他談起了陶元慶的畫展。

“欽文,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和你談談。璿卿的那幅《大紅袍》,我在畫展上已經看見了,很有力量,對照強烈,調和鮮明,那握劍的姿態很醒目。”

“構圖新穎,也平衡。”許欽文補充說。

“我想,《大紅袍》是璿卿的一幅難得的畫,應該好好地保存起來。欽文,我打算把你寫的那些小說結集起來,編成一冊,取名《故鄉》,就把《大紅袍》用作《故鄉》的封麵。這樣就把璿卿的《大紅袍》做成了印刷品保存起來了。你看如何?”

魯迅這出乎意料的提議,使許欽文異常驚喜,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故鄉》是許欽文的處女作,能夠有機會出版,他當然很高興。而陶元慶的畫《大紅袍》能夠和廣大讀者見麵,作為印刷品保存下來也是一件好事。怎麼能叫人不高興呢!

“你沒意見,就這樣定下來吧,”魯迅接著說,“別的事情都好辦,先把《大紅袍》做成印刷品,這件事要抓緊時間趕快去做!”

於是,許欽文便按照魯迅的意思跑印刷的事。《大紅袍》畫要用套板石印,三種顏色分三次印,顏色的深淺不容易配準。許欽文跑到印刷廠去商量,幾位老師傅想方設法,盡可能將顏色印得準確些。

許欽文寫了好些短篇小說。多少個夜晚,魯迅一篇一篇閱讀這些稿子,仔細替他編選修改。短篇小說集《故鄉》的書稿送到印刷廠去以後,許欽文和陶元慶都到台州六中教書去了。當這本短篇小說集校樣出來的時候,魯迅正在一家外國醫院裏避難,在一間破爛的木匠房裏的地麵上睡覺,就在這間木匠房的地麵上校對完了《故鄉》全部校樣。

出版小說集《故鄉》,關鍵問題是印刷費。魯迅把出版《呐喊》所得版稅作為《故鄉》的印刷費,將這本《故鄉》列為《烏合從書》由北新書局出版了。

陶元慶的圖案畫作品《大紅袍》就這樣以短篇小說集封麵保存下來。後來,魯迅特地寫信告訴陶元慶說有一位德國美術家Eche也說《大紅袍》很好,特別是那劍的部分畫得最好。

在魯迅及其他朋友的熱心幫助下,1925年3月19日,在北京西四帝王廟舉辦陶元慶繪畫展覽會。展覽會開幕的前一天,魯迅寫的《〈陶元慶氏西洋繪畫展覽會目錄〉序》在《京報》副刊上發表,介紹了陶元慶潛心二十多年研究繪畫的藝術造詣。次日展覽會正式開幕,到會參觀的人特別多。當天下午,魯迅在陶元慶和許欽文的陪同下第一次參觀了畫展,這天下午,魯迅又同許壽裳一起第二次參觀了畫展,每次參觀都在《大紅袍》、《農女》等畫前長時間停留鑒賞。魯迅認為,陶元慶一向擅長國畫,善於表達個性,就是保持東方風格而不失去民族性,而且東西藝術表現方法結合得很自然。

魯迅看了陶元慶的許多作品,更加喜愛陶元慶的畫了,便請陶元慶給畫張肖像,陶元慶自然是欣喜地接受了這項“任務”。但是,不是魯迅抽不出時間來,就是陶元慶忙於畫書麵圖案,這樣一拖再拖就過完了暑假,陶元慶要回台州六中去,和魯迅商量了一下,結果是,陶元慶帶著兩張魯迅的照片走了。可是,魯迅又常常寫信要陶元慶畫書封麵,而書麵畫還要得很急,一個學期過去了,肖像畫還是沒有畫成。接下來,一個寒假也過去了,仍然是沒有畫出來。

陶元慶給魯迅畫肖像那可是真用功夫。他左手捏著照片,右手拿著木炭棒,站在畫架前麵畫畫擦擦、擦擦畫畫,有時躺到床上去,搖晃著兩隻腳在那裏吟詩,構思好了一軲轆躍起來接著畫。畫了一陣子,然後閉著一隻眼睛左邊看看、右邊看看。一天傍晚,魯迅的肖像終於畫完了。陶元慶叫許欽文過來看看。許欽文連聲說:“很像,很像!”可是,陶元慶仔細看了一陣子,突然拿起橡皮嚓嚓嚓把畫的肖像全擦掉了。許欽文驚詫地叫起來:“你這是怎麼啦?辛辛苦苦畫的怎麼都擦掉拉?”陶元慶瞪了許欽文一眼,沒有說什麼,拿起一根粗的木炭棒重新畫,結果一氣嗬成。許欽文看了之後恍然大悟,陶元慶不隻是要求畫的像,還要求畫出魯迅的精神特點來,要神似就得用粗線條來表現。這樣,直到半年以後,陶元慶才完成了給魯迅畫肖像的“任務”。

陶元慶在台州最後完成魯迅肖像畫之後,便將肖像畫通過郵局寄給魯迅。1926年5月3日,魯迅“午後往郵政總局取陶璿卿所寄我之畫像,人眾擁擠不能得,往法國醫院取什物少許,仍至郵政總局取畫像歸。”(《魯迅日記》)可見,魯迅想見到畫像之心切。這幅肖像畫,是一種木炭畫。魯迅擔心日久天長木炭屑會不會脫落,便寫信問陶元慶。陶元慶回信說明已經用吹管噴上了綏力克停止液,因而木炭屑不會脫落。魯迅便又高興地給陶元慶寫信。

不久,魯迅離開北京南下到廈門大學任教,陶元慶已在上海江灣立達學園任教,許欽文仍留在北京,彼此便隻能通信聯係了。後來,魯迅又離開廈門到廣州中山大學任教,1927年10月3日,魯迅最後到上海定居下來。這時,陶元慶仍然在上海江灣立達學園教畫畫,而許欽文也已離開北京到杭州教書,於是,他們和魯迅的來往又密切起來。自然是陶元慶到魯迅那裏去的次數要比許欽文多,一來陶元慶就在上海,二來陶元慶還在繼續為魯迅畫書封麵畫。陶元慶還將他的同事畫家黃涵秋、豐子愷介紹和魯迅認識。

這年冬天,陶元慶在魯迅的關心幫助下,又和他的畫家同事共同辦起了立達學園繪畫展覽會。自然,這次繪畫展還是少不了請魯迅寫文章。魯迅在評介陶元慶的繪畫時說,世界的時代思潮早已六麵襲來,中國現今還拘禁在三千年陳舊的桎梏裏,於是覺醒、掙紮、反叛,要出而參與世界的事業。但是,文藝界舍去了舊尺卻又拿起了新尺,成為一種可敬的身外的新桎梏。然而,陶元慶君的繪畫是沒有什麼桎梏的,就因為內外兩麵都和世界的時代思潮合流,而又並未梏亡中國的民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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