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話的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語氣。趙姬那紅色的雙唇,潔白的牙齒,濕潤的舌頭,三位一體,讓從中誕生的每一個字眼,都飽含著嬌媚和誘惑。
茅焦再遲鈍,也能感受到趙姬在有意地推銷她的風情。他幹笑了一下,趁舉杯飲酒之際,顧盼左右,卻赫然發現,侍女早已不知所終。偌大的太後寢宮之內,隻剩下他和趙姬這對孤男寡女。
趙姬火辣辣的眼神,讓茅焦既得意又害怕。得意的是,趙姬是絕代美人,又是秦國太後,能得到這個天下無雙的女人的垂青,他的虛榮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別說是和她共度餘生,哪怕僅僅是共度一晚,也足夠他從此藐視天下所有的女人,輕蔑天下所有的男人。但正因為趙姬是秦國太後,無論如何他也染指不得,一失身必成千古恨。這就是茅焦麵臨的二律背反的困境。
趙姬也有著屬於她的二律背反困境。理論上,她可以擁有天下任何一個男人,征用他們的肉體,俘虜他們的心靈。但現實卻是,她要反過來討茅焦的歡心。她喜歡的人不敢喜歡她,敢喜歡她的人卻又是非死即傷,隻落得一個白了少婦頭,空悲切。
茅焦是玫瑰花前坐,越坐越難過,隻得胡亂找了個借口,倉皇告退。趙姬不免怏怏,難道是自己魅力已經大不如前了?再美的女人,也未必對自己的容貌有十足的信心。此後趙姬又數次邀請茅焦,茅焦總是推辭不往,心裏卻又忐忑不安:趙姬這麼三請四請,老躲著也不是個事啊!
茅焦情場不敢得意,官場卻不能得意。他雖然貴為太傅,爵為上卿,在朝中卻孤立無助,似乎沒人願意向他靠攏。他總感到,在秦國的官場上,有一堵又一堵看不見的牆壁,限製著他、阻隔著他,讓他無法融入其中。他一時間也想不出原因來,但心中卻有了隱約的不祥預感。
這一日,茅焦和隨從返回自己的府邸。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從何處飛來黑糊糊的一團東西,擊中茅焦的右肩。坐騎受驚,人立而起,將茅焦狠狠地摔在地上。隨從趕緊上前,見那團東西卻是新鮮的瓜果。隨從笑道:“好瓜果,正當時令。看來是有夫人少艾對茅君心存愛慕,這才擲果傳情。”
茅焦拿過瓜果,一臉嚴肅地說道:“這不是瓜果,是暗器。”隨從道:“明明是瓜果。”茅焦道:“我再說一遍,這不是瓜果,是暗器。”茅焦受此驚嚇,於是謝病不朝,也不敢出門。
2.呂不韋再訪李斯
茅焦這種火箭式的提拔速度,招來朝中眾多官僚的妒忌,李斯自然也在其列。李斯的仕途從郎官開始,爬到長史,再爬到客卿,步步艱辛,費盡心力。可茅焦一來,官職就已經壓了他一頭,這不免讓他甚是抑鬱。另一方麵,嬴政對茅焦的封賞如此慷慨,倒也是出乎李斯的意料。他不由得開始猜測,嬴政的這步棋中到底藏著怎樣的玄機?李斯還沒悟出答案,府中卻來了一位意料之中的訪客——呂不韋。
李斯見呂不韋麵色難看,因問道:“相國因何不快?”
呂不韋道:“還能為何?茅焦。”
李斯驚道:“茅焦莫非開罪了相國不成?”
呂不韋橫了李斯一眼:你小子又給我裝傻!呂不韋冷笑道:“茅焦遠道乍來,卻位居客卿之上,不知客卿心裏作何感想?”
李斯心想,挑撥來了,於是正色道:“茅君死諫大王,使大王母子和好如初,功高社稷,位在李斯之上,固其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