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赫語很聽話的在洗完澡後馬上上床睡覺。躺在床上,回想著今晚祈大哥所說的每一句話,想到他答應以後都會陪她看星星時,她摟著被子輕聲笑了。臉深深埋在被子裏,將它當成是祈大哥,想著他,赫語甜甜的進入夢鄉。
然而她才剛入睡不久,就被心口針刺般的疼痛驚醒。她睜開眼睛,小手捂著胸大口的喘氣,掙紮的探手拿她放在床邊的藥,將藥塞入口裏,抓起茶杯喝水。這幾天心痛的經驗讓她先在房裏準備了水。
雖然吞了藥,但在藥效發作之前,赫語仍是痛苦難當,她滾倒在床上,牙齒緊緊咬住了被子,不讓自己叫出聲,額上冷汗直流,但她仍執意獨自忍受這痛苦的滋味。
度日如年般,仿佛過了好久、好久,胸口那種撕裂般的氣悶感才慢慢消褪,赫語吐出一大口氣,虛弱的抬頭看時鍾,現在不過是清晨五點而已,她發作的時間一次比一次密集了。
赫語將臉埋在被子裏,既沮喪又難過,小手緊緊握拳無助的捶打著床鋪,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待她?難道她真是太幸褔了而遭天妒嗎?老天爺不會這樣小氣吧?她已經受過那麼多的苦了,這些快樂該是她應得的啊,不是嗎?
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了?唯一能給赫語答案的隻有醫生了。
赫語連忙起床,拿起記事本找到雷克醫生的電話,那是她的主治大夫,算算時間,瑞士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希望醫生還沒休息。
電話接通,接聽的人正是雷克醫生,他剛想要上床休息。
“對不起,雷克叔叔,吵到你休息了。”赫語道歉。
雷克醫生愉快的笑聲從電話那端傳來。她的病一直就是由他所治療,他也是歐洲著名的心髒科權威,幾乎是看著赫語長大,就如同她的長輩般,對她很慈愛,所以她都叫他雷克叔叔。
赫語於是問起若她現在有心藏疼痛、氣悶的情形出現,會不會產生嚴重的後果?
雷克醫生一聽很緊張,直問她是不是心髒又不舒服了?要她盡快回歐洲治療!赫語隻好瞞著醫生說她要結婚了,想問問自己身體的情況罷了!
雷克醫生詳實的告訴赫語,她的心髒已經開過許多次刀,無法承受再一次的手術,所以她若是舊疾複發,情況就變得非常嚴重,一定要安排換心方可以。
換心?!這個字眼讓赫語嚇住了,她站立不住地坐到床上,無法承受這樣的消息。
“小語,你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身體,不可掉以輕心,若有感覺不適一定要馬上就醫。你要結婚,雷克叔叔固然為你高興,但是有件事你必須知道……小語,雷克叔叔要很難過的告訴你,你……你不能懷孕,因為你的心髒負荷不了胎兒的壓力。這是殘酷的實情,但你還是必須接受……”
聽到這裏,赫語腦袋已經無法容納別的事了,她不知道雷克醫生後來還說了什麼話,也不記得他們是如何道再見的,隻明白她瑟縮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瞪著電話發呆。
不能生孩子,這個打擊比要她的命還大!祈大哥是獨子,祈伯伯、祈伯母一直很希望他早些結婚就是為了可以早點抱孫子,而祈大哥也曾告訴過她,他希望將來有兩個孩子,獨子太孤單了,兩個孩子就可以互相作伴。
而今她卻得到自己不能生孩子的噩耗,這教她情何以堪,更別說她還可能要換心了。
換心,她連想都不願意想的事,這代表和死神打交道。她不怕死,而是怕等死的感覺,換心最大的困難是心髒取得不易,尤其合適的心髒更是難尋,就算有了心髒也順利將它植入體內,但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接受、會不會排斥還是個問題。這些都需要一連串的試驗,而且是非常花時間的。
若真要換心,她知道自己至少要在醫院裏待上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出院後她也必須定時回醫院檢查,而且還會像個廢人般需要旁人照顧,這樣一來如何結婚?那麼漫長的時間,祈大哥能一直陪著她嗎?她又怎能這樣拖累他呢?
本來是輕易能得手的幸褔,如今卻像夢幻那般的不真實,她和祈大哥會有結果嗎?
還是注定兩人終是有緣無分,無法相守一生?
赫語自問,心亂得找不出答案,淚水從她蒼白的麵頰滑落,她哭倒在床上,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上天若是決定要奪走她的幸福,當初就不該教她認識幸福,她也就不會這樣的痛苦,她不要失去祈大哥,不要,不要!
赫語邊哭邊搖頭,不管什麼天大的理由,她都不能沒有祈大哥,失去他,她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何不直接拿走她的命好了!
若自己不說,還是和祈大哥結婚呢?這個想法讓赫語停止哭泣呆了一會兒,她心中有個聲音教著自己,反正現在她的身體還不是很嚴重,藥物還能控製得住,她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做祈大哥的新娘,等到兩人結婚,她的病發作時再看醫生,這樣祈大哥就不能拋棄她,會在她身邊照顧她一輩子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心中的惡魔告訴她。
但馬上的,善良的心也出聲勸阻,她怎麼可以欺騙祈大哥呢?尤其這是件嚴重的大事,她忘了祈大哥說他最痛恨有人騙他嗎?她應該老實告訴祈大哥,或許祈大哥不會看輕她的,他仍會照顧她、愛護她,這樣才是最好的方法。
惡魔提出反駁,萬一祈大哥對她撒手不管了,她該怎麼辦?就算祈大哥答應等她,但是等到她換了好心髒,身體變得健康再去找他時,祈大哥可能早就結婚了,那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又算什麼?不一樣都落空?!
但是不說就是不應該,善良的心又辯解了,當夫妻就是要坦白,坦白一定好過事後知情而發生爭執,有欺騙的成分在,她還能當個快樂的新娘嗎?純潔的白紗都被汙染了,她的心會好過嗎?
心中的兩個聲音一來一往,讓赫語痛苦不堪,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她在心中大喊,她要冷靜,她真的需要冷靜好好想想。
淚眼婆娑之中,赫語獨自進行一場善良與邪惡的痛苦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