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拜倒在新帝麵前,自稱一聲“草民”的時候,新帝老淚縱橫。
他彎腰伸手親自將人扶起來,不顧身份上前抱住了他,“孩子,什麼草民,你是朕的兒子,是尊貴的七皇子!你要叫朕父皇,自稱兒臣,知道嗎?”
江晏有些遲疑,卻還是依言叫了,叫完新帝又是淚流滿麵。
他越是冷淡,新帝越是心酸。
心底,卻又頗感寬慰。
畢竟這麼多年不見,老父親對兒子的一顆心是溢滿了愛,怎麼表達都不過分。
可是孩子都是誰養的跟誰親,他一開始和他陌生、疏離,這都是人之常情,新帝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反而心安得很。
不愧是他的兒子,寵辱不驚。
若換做是別人家的兒子,知道自己的親爹是皇上,隻怕早就哭天搶地地撲跪過來認親了。
新帝不由想起當年三皇子蕭琅自個兒尋親不惜闖進了演武場,因為太過瘋癲,被當成了刺客,還挨了戚飛燕一箭。
想想蕭琅那時的模樣,再看看如今的江晏,果然是不同娘胎生出來的孩子,誰生得和誰像。
這淡定從容的模樣,和他母後太像了!
新帝怎麼看江晏怎麼喜歡,拉著他說了一晚上的話,不住地詢問他這些年的經曆。
江晏答得和烏淩子查到的差不多,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江晏糾正道:“荀公是我師公,而非師父。師公說他許過諾,一生隻收一個徒弟,他是代徒教我。”
新帝愣了愣,“如此說來,你雖養在荀公身邊,名義上卻是江尹的弟子?”
江晏:“嗯。”
他撒謊麵不改色心不跳,畢竟是哥哥讓他這麼說的。
而且也不算撒謊,哥哥本來就是荀公的弟子,而他又拜了哥哥為師,自然便是荀公的徒孫。
新帝沉吟片刻,半晌問道:“你和江尹,見過嗎?”
江晏搖頭,“沒有。”
長公主、容貴妃、烏淩子都沒有說話,對上新帝看過來的模樣,也都沒有任何表示。
新帝這才放了心。
“以後,就在宮裏住下,這才是你的家。”
新帝將江晏留在了宮中。
夜晚,寢宮中隻有他們兩個人,宮人都被屏退下去,浴桶準備好,江晏知道新帝要看什麼,當著他的麵將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脫掉了。
後腰連著尾椎的地方有一塊小小的紅色胎記,新帝看到的一瞬,眼睛便亮了。
胎記的形狀很特別,像麒麟一樣,觸角很多,便是仿都仿不出。
何況天底下知道七皇子有這個胎記的,寥寥無幾。
新帝心底最後的一點疑問也消散了。
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
江晏權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那雙眼睛,泡在浴桶裏自顧洗著澡。
心裏卻道:哥哥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定了他這個弟弟,哪怕他當時髒得不成樣子,他都沒有絲毫嫌棄,毫不猶豫將他抱進懷裏。
而他的父親,卻是問了一夜的話,百般確認都還不敢堅信,直要他把衣服脫光,完全赤、裸地站在他麵前,他才肯信。
他並不渴望父愛,卻也希望堅定地被選擇,被毫無保留地愛著。
新帝念叨了一夜的“兒子,”江晏躺在他身邊,想了一夜的哥哥。
進宮的第一天,他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