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跟老頭子的花花草草相處,肖旭覺得他很快就要活得跟一鍋溫吞水一樣,白瓷茶缸子盛著,寡淡,沒味道。

還三十歲不到啊,當醫生就那麼四大皆空也有些不正常。

柯睿給他發微信,“你要去這個展子啊?我們公司也有展台,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我們還出了新手遊做推廣,你一定要來玩。”

他一進去就看見穿著花枝招展、奇裝異服的小姐姐,扛著長槍大炮的宅男,舉著手機做直播的俏麗妹子,擺攤的各種賣家,此起彼伏的興奮的尖叫聲在燈光陸離變幻的舞台下方響起。

肖旭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誤入的路人。

他逛了幾個遊戲公司的展台,覺得實在沒什麼意思,正打算離開,忽然就聽到不遠處“哐當”“嘩”“轟”幾聲巨響,他轉身一看,舞台拚裝桁架橫七豎八的倒塌下來,連帶著各種道具,燈光音響,還有舞台上表演的人。

驚叫慘叫聲四起,很多人都湧向出口擇路而逃,很快舞台前麵潮水一樣的退去很多觀眾。

保安被湧出的人群堵得根本進不去,而肖旭第一時間就拿出電話打了急救電話和消防電話,然後他跑過去,用盡力氣喊道,“有沒有醫生?醫學生?”

有人停下了腳步,猶豫的看著他,“我是醫學生,可我什麼都不會。”

“能幫忙就行。”

肖旭跑到舞台前,受傷的人並不多,更多的是受到驚嚇的觀眾。

有膽子大的男生抱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的女孩子從舞台上爬下來,女孩子肩膀腿處都有血,還有的陷在桁架裏的,還有被壓在燈架下麵,幾個男生正在努力把重物搬走,也有的受了輕微的擦傷。

沒有急救包,也沒有任何工具,但是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的。

肖旭喊道,“紅色,黃色,綠色的繩子或者帶子,什麼都行,再給我一隻油筆和紙。”

很快就有人給他遞上這些顏色的各異的繩子。

“要怎麼做?”

“我來分診,你幫忙。”

“MEWS評分確定病人分診標誌,MEWS≥4分為紅色標誌,入搶救室或監護室;MEWS 2分-3分為黃色標誌,入留觀室或病房;MEWS 0分-1分為綠色標誌,入急診診室。現在我們什麼急救條件也沒有,但是總是要做一點的事情的。”

他迅速的查看每個人的情況,然後在受到擦傷的人手臂上係著一圈綠色的繩子,然後用油筆紙上寫上初診,往骨折的人手臂上係上黃色的繩子,往躺在地上昏迷的人手臂上係上紅色繩子,然後他掏出鑰匙扣上的筆式手電筒一照,唰唰的在紙上寫道“額頂骨骨折,懷疑腦橋損傷或蛛網膜下腔出血。”。

“你是醫生嗎?”

“恩。”

“我還是個醫學生,才大三,連實習都還沒實習呢。”

“那你要比你的同學要先領先一步了。”

“醫生你好厲害。”

厲害嗎?肖旭一邊查看傷者情況一邊想,他從來沒有過這麼慶幸自己是從急診ICU裏出來的。

這種緊張和急迫感,他每天都要經曆,這節奏都像是印在骨子裏那樣深刻,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去處理傷員。

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急診ICU當一個醫生,他學醫之後有著清晰的目標,也有著身上背負的長輩的期望,他的目標一直是個名醫。

如果不是肖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去急診ICU,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這些突發的,各種各樣,危急又複雜的病例。

他終於意識到了他待在的地方,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也是離奇跡發生最近的地方。

夜戰,血戰,死戰。

他和他的戰友們日複一日的加固著離天堂最近的牆,把那些亂七八糟瀕死的生命,努力的拽回到生的軌跡上去。

這一刻,他清晰的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