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聲東擊西(2 / 3)

貴翼遠遠地喊著:“攔住他!!”

說時遲那時快,資曆平凶猛地一把把司機扔了出去,發動汽車,衝出校園。他身後是一片叫囂聲和汽車轟鳴聲。

資曆安對蘇梅失望透了。

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在她身上付出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假如在一開始抓捕她的時候,就一槍斃了她,也不會弄到現在自己進退兩難的難堪境地。

她想嫁給他。

她居然想嫁給他。

而他在不知不覺中竟然開始迷戀她,這是一個極端的錯誤。仿佛老鼠愛上了貓,終究會被吃掉的殘酷命運。

蘇梅是資曆安手下的一名“眼線”,所謂“上海警察廳刑偵二處新任探員”,不過是資曆安通過自己的老同學劉玉斌為她臨時“安置”的一個頭銜,好讓她能在第一時間替自己趕去“案發現場”,為同僚收屍。

資曆安耗費了大半年的精力,部署出來的“換諜”計劃,就在一夜工夫,被人破解,這也是他開始厭惡蘇梅的原因。他一直很信任這個共產黨的“叛徒”,利用她的經曆和特長去織網捕魚。可惜,她“出獄”後,一直沒能和“組織”接上頭。像這一次蘇梅固執地要求“登報”接頭的古老方法,資曆安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直到他看到了資曆平冒充貴婉“登報”的演講版麵,他終於相信了這簡單且有效的工作手段。

在情報工作中,手法越簡單越經典。

他沒有派人去驚擾那個幼稚可笑的資曆平,隻是派人去滬江大學門口蹲點拍照,他相信,漏網的“魚”一定會出現在照片裏,他沒必要去打草驚蛇。他此時此刻坐在紅玫瑰茶餐廳的角落裏喝茶等待著,他盼望著蘇梅能給他一個驚喜。

蘇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這個位置能讓窗外的人對自己一目了然。她臉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陰影。因為她的“善變”,因為她的“多種身份”轉變,她的同僚和她的敵人往往會讓她混淆不清。蘇梅自己給自己總結了一句話:“這世上多半都是我的敵人!”不管資曆安如何鄙視自己,蘇梅知道,她從來都沒有“輸”給他過。

她在等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具備出色的諜報工作能力。

“砰”的一聲,茶餐廳的門被推開了。資曆平一身學生裝束,朝氣蓬勃地走進來。坐在陰暗角落裏的資曆安一眼就認出了資曆平,他刻意把禮帽壓低了帽簷,好在他坐得很遠,以至於資曆平的目光基本上探測不到他的存在。

蘇梅在喝咖啡,她的桌子上放著一張報紙。

資曆平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既可以看到蘇梅的側麵,又可以跟她保持一定距離。他也拿了一份報紙來看,要了一壺英式紅茶。

一輛勞斯萊斯傲慢地橫在街麵上,仿佛是一塊指路的“指示牌”,一臉驕橫跋扈的姿態,突出了資曆平的個性。

貴翼等人一路追來,有點氣急敗壞。他先是看見自己的座駕,然後從沿街的茶餐廳玻璃窗上看到資曆平的側麵。同時,他也看到了蘇梅的側麵。他對這個女人有印象,來自於那句戳心窩的話:“您家裏最近有人遇害嗎?”

貴翼敏銳地感知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地四周看看,街上潛藏著一股精幹的力量,貴翼聞到了*味。

“他倒是真心誠意‘請’我來的。”貴翼脫掉了雪白的手套,遞給林副官。

林副官已經跑得昏頭轉向了,不知所措地應一聲:“是。”

“去給軍械局打電話,叫他們馬上派憲兵過來。”

“是。”林副官兩腿一碰,一愣神,“爺,你要幹嗎?不就逮一個少爺嗎?用得著派憲兵嗎?”

貴翼用眼角的威光掃視了林副官一下,林副官二話不說,一個立正,大聲說:“是。”

茶餐廳的門“嘭”的一聲被撞開,聲音很沉,很有力。餐廳的服務生和“客人們”都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貴翼等人長驅直入。他直接走到資曆平的麵前。有服務生想近前,被兩名帶槍的侍衛給擋在後麵。

貴翼向周圍掃了一眼,憑他軍人的本能,他感應到了蘇梅的目光,以及隱藏在角落裏的“客人”的目光。

目光是充滿了戒備和敵意的。

偏偏資曆平的目光是善意的,親切的。

他仰著頭,笑看貴翼。目光清澈,像個鄰家大男孩。

貴翼盯著資曆平臉上的表情,他很平靜,溫和,有一股“優雅”的痞子味道。貴翼心火難抑,想著自己被他設計、被他利用,甚至被他當作了一個提線木偶,在不知不覺中替他掃清了障礙,還不得一個“謝”字。

現在他就坐在自己對麵,規矩且文雅。

“你怎麼不跑了?跑啊,繼續跑啊。”貴翼說。

資曆平抿嘴一笑,“我就借你的車兜兜風——”他話音未落,貴翼端起桌上的一杯檸檬水,向資曆平潑過去。

貴翼動作很迅捷,眼神極為陰鬱,嘴角邊綻開一絲冷笑。

資曆平的麵頰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水珠,前額的頭發濕漉漉的,眼睛的睫毛上也裹著一層水霧。他正襟危坐,表情毫無溫度。

“反應好大。”資曆平說。

“你是不是把我當作你舞台上的一個活道具?”貴翼一字一頓地說,“不,不僅僅是一個道具,而且,是被你催了眠的道具。而你,連後台化妝都省了。”

此時此刻,打完電話的林副官,撥開幾個看熱鬧的閑客,貼到貴翼身邊,站得筆直。

“貴軍門息怒。——我為我魯莽的行為,向尊貴的先生道歉。您要的是這個嗎?我可以更謙卑的,先生。”

貴翼冷笑地說:“現在交心,你不覺得晚了點嗎?”

“我沒打算跟你交心,我隻是在跟你談心。你我之間彼此互有隱瞞,互有長短。”

“長是什麼?”

“長是誠意。”

“短呢?”貴翼問。

“貴軍門的短處是太過驕傲,而我的短處是不夠虛心。”

“所以你來取長補短。”

“是取大舍小。”

“誰是大?”

“貴軍門是大。”

“誰是小?”

“小弟是小。”

“虧你還有臉說,你利用了我的同情心。”

“不是。我利用了你自以為是的掌控心。”

“說得倒是頭頭是道。”

“謝軍門明察秋毫。”

“你除了激怒我,還有什麼特別要說的話?再接再厲!”

“不敢。冒昧地說一句,小資身上的這些特質,不是讓您特別‘讚賞’嗎?”

貴翼不避諱:“確實如此。”

“那好,請軍門把我從這裏帶出去吧。”

“你說什麼?”貴翼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我不知道你設了什麼圈套,耍了什麼花招。我的耐心已經被你給耗盡了。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傀儡。”

資曆平懇求地說:“你把我先從這裏帶出去,我告訴你……”他站起來,附在貴翼耳邊說,“誰殺了貴婉。”

“你!”貴翼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現在仍然是資曆平手上的一顆棋子,貴翼的直覺一直很準。

貴翼笑笑,“看來,你仇家不止一個。你不是很會算計嗎?幹嗎不算算今天你會不會分身術,會不會有牢獄之災?”

“你應該知道,我並非無所不能。”

貴翼“哈”了一聲。

“人在身處絕境的時候,最想的就是得到親人的幫助。”

貴翼聽他刻意用了“親人”兩字,嘴角邊掛起一抹反諷的微笑,“可是我不想幫你!”他很決絕,“你就該受點教訓。”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幫。”資曆平坐下了,口氣薄涼地說,“你會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在你麵前。你無意中錯過了一次,你還可以再錯一次!”

貴翼突然發飆了,他雙目圓睜,伸手一把揪住資曆平的衣領,把他給拽起來:“你!你是怎麼知道的!”貴翼聲音有些嘶啞。

資曆平一雙眼睛裏竟然蓄起了淚花。

貴翼此刻像被荊棘刺傷的野獸,低吼:“我警告你,不準再提貴婉的事。”

“這個你說了不算。”

林副官一看苗頭不對,說:“爺,咱們有什麼,回家去說。回家慢慢說。”他在給貴翼暗示,說多錯多,林副官怕被隱藏在茶餐廳不明身份的“客人”拿住把柄。

貴翼狠狠地把資曆平扔回原位。

“我不會輕饒你的。”貴翼直直的眼看向左右,對林副官說,“帶走。”話音未落,整個茶室裏突然冒出無數個持槍的人,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資曆平,當然,也包括貴翼。

貴翼的侍衛們也把槍口對準了偵緝處的特務們。

貴翼一掌拍在茶幾上,茶幾上的燈具和杯碟丁零當啷一陣亂顫。貴翼臉色鐵青,喝道:“想造反啊!”

林副官雙手伸展,吼著:“放下槍!小心擦槍走火。”

“貴軍門息怒。”持槍的人群中,資曆安站了出來,“兄弟公務在身,得罪軍門了。”

貴翼頓時來了興致:“好極了!好啊。今兒資科長唱的是哪一出啊。養弟親兄都來了,‘連環套’開場,‘惡虎村’起霸,齊活了。就差了一個——投名狀。”貴翼的眼中閃爍著極度亢奮,“貴某人算不算你資科長的投名狀?”

資曆安平靜地說:“兄弟就算要拿投名狀,拿的也是共產黨。”

貴翼冷嗆一聲:“誰是你兄弟?”

“卑職職責所在……”

“誰是共產黨?”

“我們偵緝處正在全力調查*交通局一案。今天的紅玫瑰茶餐廳就是*接頭地點。”

“資科長的意思,今天有誰踏進這個門,誰就是共產黨?”

資曆安糾正地說:“誰就有可能是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