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側再不敢小覷這個少年。
兩人無憂無慮地度著日子,不知世間時日。紫顏修習易容術之快,常讓側側覺得不可思議,隻能嘀咕一聲“妖怪”,平息心頭的震撼。
有一日清晨起身,側側驀地看到她的鏡台前坐了一位絕色少女。聽到側側的動靜,那少女回過頭來,霧靄空溟的笑眼裏,盛了一雙靈動的琉璃珠子,如磁鐵勾住了她的心。一襲妖豔的龍綃繡衣,恰到好處地掩映曼妙的身形,隻見如雲的影子慢慢浮近了,那少女美得叫人心疼的聲音霍地飄進她耳中:“喂——”
雲鬟下的俏麵,赫然有熟悉的眼神。側側依稀覺得該認識這少女,但她仙音般的語聲卻是聞所未聞。恍如睡夢初醒,少女咯咯地笑道:“怎麼,今日不出去玩嗎?”
側側想,一定是遇上了天上的仙女,任由她的玉石之手拉著,往門外走去。
她的手好清涼嗬,就像掬了一捧沁涼的泉水,指縫裏絲滑娟柔。側側乖順地與她到了外麵,見她歪了頭,撿起地上的空竹,道:“我們來抖空竹吧!”
側側毫無異議地陪著她,見她神乎其技地把玩空竹,飛騰、掠空、撲展、承接、高懸、疾轉,每個動作匪夷所思,又妙舞翩然,仿佛一不小心會隨空竹飛遁而去。側側忍不住輕呼起來,想,紫顏這小子跑哪裏去了,看不到這般女子,回頭定會抱憾不已。
少女見側側發呆,停下來把空竹遞了過去。側側羞慚地玩了一會兒,見空竹懶散地掉在地上,也就不再堅持。少女撿起空竹,笑道:“其實你的手法都對,就是沒有恒心。”
沒有恒心。側側想到爹爹叫她學的各種技藝,每一樣皆是淺嚐輒止。唯獨織繡像是生來就懂,一學就會,稍許讓爹爹安了心,覺得她並非一無是處地成長。但是她從無迷戀之物,沒有能讓她執著向前的目標,一遇到挫折就輕易放棄。陽阿子伯伯送的這隻空竹,好歹玩了十來天,可她的動作一如初時的青澀。
這短處被爹爹教訓過多回,每次都是耳旁的風,單單從這少女嘴裏說出來,令側側分外愧然。差不多是同齡吧?側側怯怯地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轉過臉,笑道:“你叫我姐姐?”
“難道是……妹妹?”
直勾勾地盯緊那少女的一顰一笑,等到她笑嗬嗬地道:“我服了你爹的落音丹。”側側突然記起,昨夜跟紫顏說過,爹爹的落音丹分八十一種,無論男女老幼,聲音可隨心改變。
這天仙般的少女竟會是他。
無暇計較他的戲弄,側側恍然記起小時屢屢被爹爹騙過的事實。可這少年僅聽了她的隻言片語,就能如此巧手惑人,她一時驚奇到不能言語。如果他是爹爹的女兒,爹爹也就無須再遠行了吧?
吞下側側遞來的“還音丸”,紫顏恢複了自己的腔調。側側難以置信地目睹他拭去臉上的脂粉膏泥,現出如假包換的男兒身軀。她由震驚慢慢地轉為了崇拜,直覺中甚至懷有一絲畏懼,那嬌豔無匹的容顏一直留在她心底,以致於再次看到紫顏的麵容時,她覺得別有光彩。
那是一種天賦的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