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002(1 / 3)

墟葬陪了????,慢慢地蕩馬出去,笑道:“此次十師裏就你們倆是女子,果然皆有本事,不遜男兒。”????訕訕地道:“我哪有她的本事?惑人耳目,算不得真手段。”墟葬壞壞地瞧她發窘的臉,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我隻是凡人。

不知為何,我看你不快,心下好過很多。”????嬌笑道:“哼,你沒法子救人救己,見我沒救成人,幸災樂禍圖個痛快。”揚鞭打馬去追紫顏。

紫顏駕馬奔到青鸞身邊,介紹了身份後,把昨夜在船上遇襲的事說了,小聲提醒她被擒的莊客可能會自盡。青鸞揚了揚修長的繡針,道:“刺中醫風、啞門數穴,如果還能咬到牙齒,那才奇怪。”紫顏放了心,向她深深一拜,又去與陽阿子打招呼。

匠作師、煉器師、堪輿師、織繡師、製香師、易容師、畫師、樂師——八師齊聚,場麵頓見熱鬧。青鸞手下文繡坊諸女取了靈藥布帛為璧月的弟子包紮傷口,????、傅傳紅、紫顏頭回赴會,少不得好好拜見三位長輩。墟葬和青鸞盯住被擒的十五人,隨手提了一人審問,又不便解開他的禁製,正自犯愁。

灰黑的烏雲躡手躡腳爬到天空正中,遮住了太陽的臉。眾人發覺天陰欲雨,正想尋個避雨處,那十五個人忽然脖子一歪,全部沒了呼吸。始終守在一邊的墟葬和青鸞毫無防備,眼睜睜地看風起雲湧,來不及阻止。等事發後趕上前查看,莊客身上皆找不出一絲傷口,探不出半點破綻。

丹眉驗看半晌亦無結果,歎息道:“可惜皎鏡不在。”他的話勾起了墟葬的心事。看情形皎鏡是一人獨自上山,不知會不會中途被襲,當下暗暗卜了一卦,見是解卦,“動而免乎險”,愁思稍舒。

橐橐馬蹄聲自遠而近,一飛騎旋風般飄到眾人跟前,秋茶褐的布袍上,袖口繡有“崎岷”兩字。墟葬麵露喜色,招呼道:“虞泱!”來人正是崎岷山莊的總管虞泱,年近不惑,英姿颯颯,聞言翻身下馬,向眾人恭敬拜倒。

墟葬忙拉他起來,道:“皎鏡進莊了沒有?”虞泱答道:“神醫最先入莊,說你們會有麻煩,著我火速前來。我聞訊就出來了,後麵還有援兵——不知幾位受驚了沒有?”墟葬一指旁邊的十五具屍體,苦笑道:“真是作孽,今次的十師會尚未開始已見血腥。山主近來可好?”

虞泱一怔,含糊答道:“家主體健如常,多謝大師掛懷。時候不早,請諸位先與我上山,行李輜重交給下人搬運便是。”

兩人說話間,陸續來了數十名崎岷山莊的莊客,袖口無一例外繡了“崎岷”

兩字。青鸞歪過頭看了,拽起先前假扮莊客者的衣裳,繡法一模一樣。紫顏想起在碼頭上遭遇這些莊客,不疑有他,也不曾關注過袖口的紋樣,此時心中微驚,隻覺自己的洞察仍是稚嫩,疏漏了太多東西。

烏雲愈見濃密。虞泱急促地招呼眾人前行,青鸞無奈,不甘心地丟下那些屍體去了。紫顏心存疑慮,兀自跑去把十五人逐一翻看了一遍,????特意留下等他。眼看虞泱和其他幾位大師快要隱沒在山林間,紫顏蹙眉輕輕對????說道:“他們沒有死。”

一個閃電打下,如發亮的金蛇扭動身軀。????渾身冰涼,吃驚地道:“你說什麼?”

紫顏苦惱地搖頭,“從他們的麵相看,這些人無一短命,按理說,他們絕不會葬身於此。”

“傻小子,你看看他們,早停了呼吸,斷了心脈,怎會活著?”????敲敲他的頭。

紫顏道:“許是一種奇特的假寐?”他自從領教了靈法師的手段,知這世間神奇層出不窮,不敢輕下結論斷言這些人的死亡。

????見他說得煞有介事,不敢妄然決斷。轟隆的雷聲遠遠翻滾,莊客們與諸師弟子無不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驅趕馬匹。諸事纏繞,????沒了心思,道:“罷了,上山要緊,我們運不走這些屍體,由他們去吧。墟葬不是說今後會有很多不眠之夜?恐怕這回的十師會,有的是這種怪事。”

紫顏微笑道:“這才值得走一遭。”

兩人催促胯下白馬,飄然往山上去了。

良久,空地上沒了活人的動靜。暴雨如注,嘩嘩倒在那些屍體上,而後,他們一個個睜開了眼睛,身上的絲線無力地鬆脫開來。像牽線的人偶一般,他們目光呆滯,蜿蜒地鑽進蒼碧莽林之中。

不遠處的茂林裏,一個墨袍男子始終冷冷地注視這一幕。大雨澆透了他所在的林子,奇怪的是,他就像站在屋中悠閑賞雨的人,周身沒有一寸是濕的。

山腰下急雨勁風,山腰上風和日麗,宛然兩重天。

崎岷山莊建在半山,幾乎挖空了半座山峰,像一隻寄居蟹盤踞山間。倚山而建的屋舍約有數十間,其餘的打通了山腹,曲徑通幽,直接深入到崎岷山的心窩裏去,冬暖夏涼,分外舒適。

眾人在莊口下馬,沿了鬆針蘭葉鋪就的香徑往裏走去。瓊樓玉宇,飛閣流丹,所有建築出自璧月大師的師父白露之手。老人出席了一回十師會後,被璧月取而代之,隨後的監工督造全由璧月代師完成。紫顏一邊遊覽山莊景致,一邊聽????閑話典故,看不完的山水,聽不完的熱鬧,眼與耳不由要打架,爭先地想過足了癮。

聽說璧月每回來山莊,會增添幾處妙景,打造幾處機關,紫顏興致高漲,叫????去向他的徒弟打探,屆時就可親眼看個仔細。

????笑道:“你這也要學,那也想看,一共有八家菁華,忙得過來麼?”

紫顏神情懇切,道:“好姐姐,我一下子不認得那麼多人,要靠你幫我一個個套近乎。”

“說了別叫姐姐,誰說你一定比我小?叫了就沒好事。瞧個新鮮就罷了,你剪燭

想偷師學藝,也要下本錢,我的香料可不能全給你做人情。想想能有什麼孝敬人的,再開口去討價還價,別成天打我的主意。”

紫顏拉了她的衣袖,親昵地說道:“????姐姐,你算我半個師父,除了你有誰能幫我?你長得又美,那些老人家小夥子的一定通吃,比我去說好多了。

唔,香料我也舍不得你送,大不了我為他們把容貌全換了,想要多俊就多俊,如何?”

????笑得岔氣,沒力氣罵他,道:“小心老爺子們把你轟出來!”見他一臉慧黠的聰明樣子,知道又被他說動了心,歎道,“罷了,我陪你跟他們鬥智鬥勇去,順帶拐騙有趣的玩意,回去哄師妹們。”

幽林飛簷中視野忽然開闊。綠茵紅萼,錦障連天,斜斜地彙下一條溪流,黑白石子錯落相間,如天地開了棋盤對決。妙的是上空山嵐聚合,嫋嫋雲煙如絮如絲,搖曳生姿悠悠蕩來,等飽覽了它的秀色,又舞著娉婷曼妙的身段往別處去了。

虞泱指了溪邊一進粉牆黛瓦的平房,說道:“此處是青蓮院,供諸位大師日常起居之用。酉時家主在霆風閣設宴為諸位壓驚,請先隨我入內休憩,沐浴更衣。”

紫顏抬頭望了,莊內其他建築皆是金碧輝煌,獨此間如小家碧玉,不帶一絲富貴氣。及進了院內一看,三四畝大的池塘內淨植青色蓮花,雖是三月天氣,業已嬌恣盛放。花大如鬥,翠蓋如雲,幽香芳馥,站於池邊便覺陣陣香氣入竅,心神皆蕩。

????喜出望外,暗自竊笑,悄聲對紫顏說道:“這種青蓮子有異香,拿來吃了,能使人肌膚如玉,體味清香。”

紫顏笑道:“原來不是做香料。”????道:“美食也很重要!何況又能養顏,你我晚間來多偷些回去。”紫顏皺眉,推搪道:“我……不會遊水。”????

叫道:“什麼?”這一喊聲音大了,虞泱回過頭道:“大師有何吩咐?”????忙笑道:“無事,若有碗蓮子湯清清火,就再好不過。”

青蓮院各屋內冰奩珠纓,錦墩矮幾,陳設極為雅致。紫顏進了自己房中,見有一架櫸木刻詩畫中床,床頭插了新摘的紫薇,姹紫嫣紅,嬌豔欲滴。他的行李已放置在紅木六足雲龍紋圓桌上,旁邊備有幾身換洗衣物,紫顏拎起來看了,料子皆是價值不菲的宮綢,攖寧子出手果然闊綽。

????沐浴後換了一件桃紅潞綢夾衣,清新怡人的模樣與青蓮院的素雅兩相輝映。剛過午時,虞泱遣人送來飯菜,她嫌一人吃太悶,反正辰光尚早,端來與紫顏一起享用。紫顏見她素身打扮,知她見過青鸞的絕豔衣衫後收了攀比的念頭,遂笑道:“衣衫不如人,這容貌還有得救。”????啐道:“我天生麗質,才不要靠你易容。”

兩人說說笑笑,一頓飯吃得甚是愉快。閑來無事,紫顏道:“不如去看傅傳紅在做什麼。”????與他一拍即合,丟下碗筷衝到隔壁屋裏。

傅傳紅昨日中過毒,如今趕路累了一場,懨懨地無甚氣力,半臥在湘妃睡榻上。????也不做聲,兀自伸手過去,青青翠鐲上傳來一股振奮的香氣,令傅傳紅精神為之一爽。

“這是什麼香氣?”

“西海的迷迭之香。”

“播西都之麗草兮,應青春之凝暉。流翠葉於纖柯兮,結微根於丹墀……”

傅傳紅情不自禁吟哦了兩句,直勾勾地盯了那隻纏了青莖的鐲子,遲疑道:“送給我可好?”

????攤開手,“你拿什麼換?”傅傳紅喜道:“我為你作幅畫如何?”????

道:“不稀罕。你畫完又撕又塗的,不是把我給毀了?不幹。”

傅傳紅吃吃地道:“我……不會,一定好好地畫,絕不輕易毀畫。”

他一向愛惜羽毛,不願手下流出次品,每見作品稍有不妥,立即徹底損毀不令流傳。????見過他塗去為易容後的紫顏和她所作的畫,分明已是神品,偏刻意求全,讓兩人無法收藏到那幅好畫,一想到此心中大歎可惜。

紫顏嘿嘿一笑,對傅傳紅道:“傳紅,難得我上回易容,????姐姐有機會扮成男兒。這樣罷,你若能重畫昨日初遇我們時的情形,我就替你把鐲子求了來。”

傅傳紅道:“這有何難?”當即取出筆墨素絹畫了起來。此時傅傳紅滿腹情意,筆下如有神助。????起先尚不肯來看,後來見他勾勒紫顏的女兒身,委實以假亂真與易容無異,不由得湊近了來看。

畫中紫顏雙髻嬌俏,於右前方站立,玉容清純嫵媚。????則是個翩翩佳公子,稍側了臉站於其後,若有所思若有所遺。

“呀。”????情不自禁地讚好,事隔一日,傅傳紅所繪絲毫不遜於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喏,這個給你。”

迷迭香鐲套於傅傳紅腕上,襲人香氣令他眉開眼笑。

酉時,虞泱在院門口等候,每來一師,由彩衣童女引往霆風閣。紫顏、??

??、傅傳紅三人又是最晚到,虞泱親自帶路,穿花繞石,最後到了地方。

霆風閣高有三層,如一塊寶玉雕琢而成,通體建築渾然一體,光霞富麗。眾人坐在最上一層,近看夜色裏流翠青崖成了蒼茫野石,遠望碧波浩瀚上星星點點的船來船往,好風徐來,意態恬適,不知覺中飄飄欲仙。

樂師陽阿子、煉器師丹眉、匠作師璧月、堪輿師墟葬、醫師皎鏡、畫師傅傳紅、織繡師青鸞、製香師????、易容師紫顏,九師彙集,獨靈法師依舊不見蹤影。虞泱待九人於玫瑰梳背椅中一一坐定,方請出崎岷山主攖寧子。

這其中傅傳紅、青鸞、????、紫顏皆是頭回赴會,不曾見過這位奇人,紛紛恭敬施禮。行過禮抬頭一看,年過七旬的攖寧子慈眉善目,笑得甚是可親,長相上並無任何奇特處,反而太平易近人,失卻了可供回想的特征。紫顏盯了他反複看了三四遍,才記下他的臉,傅傳紅也覺這張臉麵善到呆板,連提筆一畫的興趣也無。

先前曾經赴會的諸師均覺詫異,一直以來攖寧子貌如盛年,姿容偉秀,從未現過老態。雖然十年前沉香子未曾赴會,但二十年前與會易容師製作的那張麵皮,應該保存得完好。此刻攖寧子竟以本來麵貌登場,眾人不曉得出了何事故,分外不解。

攖寧子先回了一禮感激眾人前來,而後懇切說道:“聽聞諸位來時受了驚嚇,區區照顧不周,實在慚愧。我已命人嚴加搜查,務必尋出作亂之輩,請諸位放心。”眾師喏喏應了,疑惑地盯了他的臉。

“近來我心境變易,往年想求的那些長生不老、死而複生,如今覺得不過是癡人說夢。”攖寧子看出眾人心思,長長歎息,“容顏不變又能如何?眼花氣喘,耳聾腿軟,縱然神醫能暫保我不死,卻無法真的使我不老。皎鏡大師,尊師已然過世了,是麼?”

皎鏡難得老實地回答道:“是,他得享高壽,走得安然。”

攖寧子道:“有生有死是世間常理,我想通啦,從今不想再與天鬥。不瞞諸位,我心意已決,隻想把今趟的盛會辦得隆重些,之後也無心力再邀十師聚會,請諸位包涵則個。既是臨別之會,少不得有重禮饋贈,無須跟我這老家夥客氣。

此外,趁了諸位都在,正好做個見證,容我把家業托付給兒子異熹,從此不問世事,樂得逍遙。”

饒是十師遇敵鎮定自若,聞言不免嘩然。誠然十師之會是攖寧子四十年前一時起念,但傳至今日已是第五回,對與會的各業各門而言早成慣例,此時說撤便撤,皆是一片惋惜之情。紫顏更是微微失望,今趟的他名不正言不順,正想下個十年堂堂正正赴會,不料聽到如此消息。

攖寧子召來身後陪立的兒子異熹,眾師見那人已是不惑之年,稍稍理解他心中的感歎。

墟葬忖度良久,他隱約推算出攖寧子心境變故的端倪,因而更為介意靈法師未到場一事,道:“在下親去延請了那位靈法師,請問山主,他還不曾到麼?”

攖寧子一愣,目光射向燭火最幽暗的角落,道:“夙夜大師不是早就到了?”

眾人齊齊看去,原本空無一人的椅上,平空多出一個墨袍男子。幽隱的火光照不清他的臉,即便近在咫尺,竟沒人能將他的容貌看個分明。紫顏極目望去,他的眉目稍一清晰,便化為混沌,湮沒在重重光影之後。然而對方散發出的詭譎之氣,與白日樹間救他時相同。

紫顏凝視那件墨色的袍子。墨袍上的白紋如水流動,清亮地晃啊晃啊,就將一波波銀色的水花漾進人心裏去。

傅傳紅揉了揉眼,小聲說道:“咦,難道是個妖精?”皎鏡大聲笑道:“嗬嗬,果然是靈法師,我服了!”攖寧子明白眾人的困惑,含笑說道:“夙夜大師法力驚人,既不願讓人看到他的真麵,也請勿勉強。”

正在此時,夙夜忽然開口道:“雕蟲小技,班門弄斧,望各位不要見怪。”

他的語聲極富蠱惑,陽阿子眉頭一皺,明明聽出他的惑音之術,也解不得,兀自被這聲音催眠得神思昏沉。

攖寧子打了個哈欠,不再有說話的念頭。夙夜輕輕一笑,聞見一縷清香緩緩飄來,知是????在強自支撐,向她點了點頭,說道:“各位別為我掃了興,繼續說吧。”

紫顏自始至終目不轉睛望著他,引得夙夜微覺詫異,不知這少年如何把持住心神,不受他聲音控製。

眾人驀地清醒,略略知道是中了他的道,礙於麵子換過話題。

紫顏不經意地抬眼,幽暗處的夙夜如墨藍的巨翼蝴蝶,冷冷地折翅旁觀眾人的失落。是靈法師的話,事先是否就推斷出攖寧子欲退隱的結局,因此意興闌珊,姍姍來遲?他心中忽然被什麼東西觸動,仔細回想夙夜的神情,虛渺蒼茫的臉上仿佛曾出現過一絲淡淡的嘲笑之意。

那是什麼樣的笑容呢?像是洞穿了某種真相,卻高傲得不屑於揭破。

紫顏回望侃侃而談的攖寧子,他的反常是這十年來慢慢演變的嗎?這些歲月帶來的皺紋,真是老人心甘情願領受的變遷?一個在青壯年就想到修改未來的人,果真在知天命以後徹悟了天道?他那曆經滄桑的麵容,為什麼看起來總有一種不祥?

墟葬打破了諸師的沉寂,忽然說道:“不知夫人可安好?十年不見,我們是否要依例拜見獻禮?”

攖寧子的嘴角微一抽搐,很快朗聲笑道:“她一如往常,大師既想見她,明日我叫他們打掃幹淨,一起去見了便是。”

墟葬拱手道:“如此甚好。專有幾位大師為夫人備了禮,若是今後再無機緣相見,唯有此次能為夫人效力了。”

紫顏越聽越不對,????湊過身來,悄聲道:“我師父托我帶了一份禮獻給夫人,什麼也沒說,隻稱見到她就會明白。”紫顏點頭,崎岷山莊內外大有古怪,無論是沿路遇襲,還是攖寧子的性情大變,以及神秘的夫人,山莊裏有太多解不開的謎。縱然有看透麵相的利眼,也無法在一夜間把握全部狀況。

紫顏轉頭去看傅傳紅,以他畫師的直覺,很可能察覺到了不對。傅傳紅的確麵露奇怪之色,猶疑地凝望著攖寧子,猶如當日見到易容後的他和????。紫顏猛然想起,墟葬長於陰陽五行之術,剛才驟然問起夫人,莫非大有深意?而丹眉、璧月諸師皆不言不語,想來也在暗中推敲。

於是,當晚宴的美酒佳肴陸續呈上時,觥籌交錯下隱隱有潛流在穿梭激蕩。

眾師如常地寒暄客套,攖寧子盛情款款地陪酒嬉笑,紫顏已能清晰目睹背後蟠曲的心事。夙夜點滴不沾,如一個作壁上觀的魂魄遊離於眾師之外,即使是墟葬也放棄了與他交好,旁人更絕了搭理的念頭,不敢沾惹他分毫。

紫顏不解,叫????去問她身邊的皎鏡。怪神醫年紀雖輕,十年前也曾代師赴會,曉得一些典故。皎鏡嬉皮笑臉和????扯皮了一陣,方才告訴她,夙夜上回並未出席,但每次現身的靈法師各有怪癖,若是惹毛了他們,縱然對方是十師身份,也鐵定要被修理一頓。

紫顏聽了反而如釋重負,端起杯想去敬夙夜。孰料一起身,????“哎呀”叫喚,跟著起身,原來兩人的衣角被縫到了一處,令人哭笑不得。????咬牙去看青鸞,她自如地移開目光,嘴角挽了一朵笑。

皎鏡在一旁笑得跳腳,????沒好氣地道:“借你的小刀一用。”皎鏡故意說道:“我的醫刀隻割人,不割衣裳。”紫顏微笑,取出易容用的薄刀,認清了針頭線腳,手起刀落,轉瞬解開了縫衣線。

青鸞有些詫異,瞥眼間瞧見他用刀割線的手法,叫道:“小子,你過來。”

紫顏畢恭畢敬走近,青鸞笑道:“你的手法師從何人?”紫顏靈機一動,道:“我師父沉香子之女側側,一直仰慕大師。她天分極好,自學的織繡技法教了我一二,可惜無人指點,近來已裹足不前。”

青鸞道:“無妨,叫她來文繡坊便是。你呢,有沒有想過丟棄易容一道,來學織繡?嗯,沒想過不要緊,現下就想。我從不覺得男人不能學這行,你若有興趣,我可以代師父收你,我們平輩相稱。”

????哈哈大笑,夾了一口好菜大嚼。紫顏知她在笑什麼,尷尬地對青鸞道:“如果青鸞大師能不吝賜教,在下當然想修習織繡一藝,隻是拜師……”青鸞道:“什麼大師,我有那麼老?罷了,你是易容師,前程似錦,不入我門也無妨。但你不學織繡委實可惜,這樣罷,往後你每年夏天來文繡坊住兩月,我抽空指點你如何?”紫顏想到之前墟葬的告誡,確實喊不得“大師”二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已笑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