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父子(2 / 3)

不行,怎麼可能,王瑞他也沒有想到呀。他要是想到,就會告訴自己怎麼做,他都沒有想到,我怎麼想得到?一道白牆橫亙在他思路的前方。

他望向王瑞,望向劉子琦,甚至是薛晶。沒有人能幫自己思考,沒有人能代替他使用他的腦和心。

不對,不是不能多想,就是要多想,要拚命地想,用盡自己的力氣去想。

李勇深吸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是我要發動超能力,是……是……

他閉著眼睛,想象現實變成無數個影子,飄浮在周圍,變成一朵巨大的雲。他在裏麵穿過,尋找……

尋找一種邏輯上的可能,尋找一種把他們四個攔下來,沒有離開家屬區的可能。在無數影子中尋找一種並沒有發生的現實,然後用它替換眼前正在發生的大毀滅!

替換,李勇明白了。關鍵是替換,不是塗改,不是抹殺,而是替換。尋找另一種現實的可能性。

任何一道題,不管多難,一定跟你學過的知識有關係。首先就要找到那個知識點,找到解題的鑰匙。這是王瑞給自己說過無數遍的。

自己見過什麼跟王瑞出的題目有關呢?有什麼能阻止他們實施本來的計劃,把他們堵在迎春門裏?

“很多時候,某個知識點看起來好像跟題目沒關係,但是你要去想這個點的各種變體、各種可能,讓一個原理像種子一樣生長,你才能找到題目和知識點之間的關係。”

今天早上,他們離開迎春門前可能發生什麼,周圍的一切可能會有什麼變體?讓它們生長……

一顆奇異的種子在李勇心裏生長起來,快速撕裂那道仿佛堅不可摧的白牆。他開始動腦子,開始思考,開始妄想,讓瘋狂的想象找到他要的可能性,然後把妄想化為現實。

一圈微弱的震波在李勇周圍慢慢聚攏,隻在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打倒美帝國主義!”一個聲音高喊著。

一支長長的隊伍齊聲呼應:“打倒美帝國主義!”

“打倒北約野蠻行徑!”

“打倒北約野蠻行徑!”

“追查真凶到底!”

“追查真凶到底!”

長長的遊行隊伍堵住了迎春門。王瑞回過神來,發現大家被攔在賓館門口,遊行警戒線就在身前幾尺處,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還在不斷散發傳單。

一早就開始的遊行還沒結束。在遊行隊伍通過前,他們困在家屬區沒法離開。

李勇在他旁邊晃了一晃,差點往前一栽。王瑞忙把他拉住,“你還好吧?”

“剛才……剛才不是做夢吧?”李勇問。

沒等王瑞答話,薛晶問:“我們剛才,是去了十二層大樓裏的秘密基地,對吧?不是做夢吧?”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劉子琦問。

薛晶又急著問:“我們安全了嗎?”

李勇搖頭。

“沒有!”王瑞道,“隻是暫時不會死。李勇隻是暫時塗改了現實,把我們剛才的行動更換成了另一種可能,讓我們沒有去十二層大樓。這樣一來,秀龍或許不會那麼快蘇醒。”他朝山上看,看不到廠區大樓,不知道那裏是什麼情況,但地震還沒開始,電光也尚未出現。

“不過,這也推遲不了多久。李勇塗改現實的力量來自秀龍。從秀龍身上偷來的本領,是不可能正麵和本體對抗的!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雖然力量有限,他們卻成了唯一能夠對抗秀龍的人類。遊行的隊伍憤怒地喊著口號,絲毫不知道更可怕的災難已經發生。現在,關於異變的記憶隻存在於他們四人的腦海中。

話音剛落,李勇覺得顱內一陣劇痛襲來,不由得慘叫出來,雙手緊箍住腦袋。

“怎麼了?”薛晶問。

李勇隻覺眼前的世界忽然閃爍了一下,像一盤錄像帶沒有洗幹淨,竄出了之前的影像來。他的眼前出現了兩團模糊的影子,疊加在一起,衝撞撕扯著。

“它想要改回來!”李勇咬著牙說,“王瑞你要做什麼就動作快一點。”

“堅持住。”王瑞一麵說,一麵抓住劉子琦,“我們現在得去找你爸。”

“找我爸?”劉子琦還沒有緩過勁兒來,聽了這話心中一陣別扭,但馬上明白這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我知道了,去哪裏找?”

“醫院。”王瑞早想好了,“你爸不是送醫院了嗎?他現在應該在醫院裏。要讓你爸相信我們,隻能靠你了。隻有讓你爸搞清楚秀龍是怎麼回事,我們才能找到對付它的方法。”

話雖如此,王瑞卻沒太大把握。劉子琦此刻身負重任,滿心擔憂爸爸是否真會相信自己。但他沒有推辭,而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當遊行隊伍遠去,周圍平靜了下來,隻有中氣十足的口號聲不時響起,現在誰也說不清那山崩地裂的災變是否會在幾分鍾後發生。“快走!”王瑞催促著劉子琦,薛晶攙著李勇,紛紛朝醫院跑去。

五髒俱全的家屬區裏,功能建築都擠在一起,醫院離賓館很近,他們轉眼就跑到了急診室。那裏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患者卻不多,值班醫生見四個孩子慌慌張張衝進來,以為是玩耍中出了什麼意外,連忙問:“出什麼事兒了?”說話間,他已經認出薛晶來,地震那晚就是他接的診,連忙起身,“你的病情複發了?”

薛晶連忙擺手,“不不不,不是我。”說著一推劉子琦,“是他爸。剛暈倒送急診了。”

劉子琦沒有說話,醫生問:“你爸叫什麼名字?什麼原因送來的?”

“劉佩。”回答了醫生的話,劉子琦對父親暈倒這事才有了實際的感覺,心裏不由緊張起來。

隻聽醫生說:“啊,是他啊。你爸的同事怎麼回事兒?剛才把他送過來,轉頭就走了,連個陪護的都沒有。你是他兒子?快跟我過來。你爸有沒有心腦血管病史?”

醫生邊說邊起身,領著大家往病房走去,一路上繼續詢問劉佩的病史:中風、遺傳性高血壓等等,可劉子琦一問三不知。醫生生氣地埋怨道:“你這兒子怎麼當的,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那他現在是什麼情況?”劉子琦問。

“目前情況還好。”醫生說,“雖然是急性腦梗——也就是中風——但幸好搶救及時,剛剛已經脫離危險。之後的恢複關鍵得看過往病史,這樣我們才知道後麵有多大風險,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問題。唉,本來打算問他家裏人,你又不知道,你媽呢?”

劉子琦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意外離世了,他不知怎麼給醫生說,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話來。醫生見狀搖了搖頭,“好吧,應該沒有癱瘓的風險,但不排除神經受損的可能。”說著到了病房,他推開房門,領著大家進去。隻見劉佩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鼻子裏插著氧氣管,胸口貼著電極片。“你們安靜點,不要影響病人休息。”醫生叮囑完畢,轉頭回去值班了,隻留下他們四個。

再緊急的事情,這時候也不好催。薛晶見劉子琦目光發直,輕聲問他:“你還好吧?”

劉子琦腦子裏亂糟糟的。平心而論,劉佩不是一個稱職的爸爸,本來媽媽走得早,都說父子相依為命應該是很親密的,但劉佩的工作忙碌得遠超正常限度,父子間的交流少得可憐,甚至還不如陌生人。連從上海轉學到漢旺,這麼重要的事情,爸爸都可以說是不聞不問。對叛逆期的少年來說,他感覺不到爸爸對他的愛,自然慢慢生出逆反的恨意來。更糟糕的是,現在劉子琦發現,就那點僅有的可憐交流,還不知道他爸往裏摻了多少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