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那天,盧媽媽一早給送來一套新衣,取上回恒親王府送的內貢衣料,黃氏的飛虹繡坊提供最新式樣製成。穿在身上,若王母身前童女,華彩晶瑩。
一同去的,除了黃氏和林若拙,還有韓太太。
到了王府,果見門前冷清,並無車馬。進得府中,侍女領入後堂,就見恒王妃端坐在上首,身邊無一陪客。
“林二太太,聽說你新開了一家繡坊?”見過禮後,恒王妃笑吟吟的寒暄:“林丫頭身上穿的就是最新式樣吧,果真不錯。隻是你也是的,既鋪張開了攤子怎的不做大些,隻弄些破料子搗鼓,能賣出幾個錢?你若缺料子,何妨與我說,我恰好知道幾個專做好麵料的鋪子。”
黃氏賠笑道:“實不相瞞,臣婦雖有一兩個新點子,然樣式比之尋常改動較大,做了貴人衣衫出來怕賣不掉,故隻敢先在家境普通者中試試水。實是小本經營,怕虧了嫁妝本。”
恒王妃撲哧一笑:“看你小心的。不就是一點本金麼,我來入個股如何?別的沒有,一點銀子料子還是有的。”
黃氏驚喜道:“若能得王妃相助,自是再好沒有。”她指了指韓太太,“這是韓氏,繡坊中一應新衣版式都是她在打點。王妃若不嫌棄,可讓她幫您量體製版一套。”
似恒親王府這樣的人家,一般不穿外頭人做的衣服。故黃氏隻言做紙版型,由得恒王妃自家用人裁剪縫製。
恒王妃很有興趣,高興的道:“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人都帶來了,就給我現製一套吧。”
韓太太一聽,上前行了禮:“尊王妃命。”拿出一本厚厚的彩畫圖冊遞上,“王妃先看看我們繡坊的尋常式樣,再言明要求,還有衣料顏色特性,小婦人好斟酌落筆。”
黃氏補充:“請王妃賜畫具一套,韓氏可根據您的要求當場畫出樣式初稿。”
這種設計師當場設計作畫的理念很新穎,恒王妃立刻被吸引住,命人上畫具顏料,又叫侍女將新收的衣料各拿數樣過來。
一連串命令下完,忽的看見乖乖坐在一旁的林若拙,笑道:“我們這麼忙,倒冷落了孩子。我讓人帶你下去自己玩可好?”
能說不好嗎?當然不能。於是,林若拙被一個叫采珠的侍女帶了下去。
采珠帶她轉七轉八走了好一會兒,來到一座寬敞大氣的院落前,長長的青色圍牆內,光禿禿的樹枝間,隱約可見黛青色飛簷,瑞獸左右蹲坐。進了院門,雖是正月,然房中處處可見大株大株的綠色植物,各色盆栽鮮花。窗台下的羅漢床上,恒親王赫連逸半歪著身體,地上半跪著兩個梳雙鬟的小丫頭,一人一邊替他捶腿。
“王爺,林姑娘來了。”采珠低眉順眼的稟報。
林若拙撇撇嘴,半蹲著福了福身。
“呦!挺不樂意啊!”恒親王半眯著眼,似笑非笑的打量:“這是意外了?還是生氣了?”
林若拙能說什麼。恒親王府從下帖子起就在步步試探。黃氏帶著她赴會,恒王妃提出入股繡坊,黃氏應了。然後恒王妃才命人帶了她來這裏。現在的她,有什麼資格生氣?就是生氣,也不該對著恒親王府。畢竟人家先付了價錢。
她歎了口氣,道:“王爺,能不能讓我換上男裝?”
“哦?為何?”恒親王興致勃勃。
林若拙道:“換了男裝,隻要您不說,林家六姑娘的聲譽就不會損傷。對王爺您也有好處呀。”
恒親王哈哈大笑:“還挺會為自己打算。怎麼,你就不恨本王?不恨你的繼母?”
林若拙翻了個白眼,反問:“王爺,您能把我怎麼樣?”
恒親王能做的,也無非是利用王妃的名義將她時不時請到王府來,陪他玩變裝遊戲,養成遊戲等等。難道他還敢真的光明正大豪奪官宦人家女兒,或者猥褻女童?
前者,文官集團丟不起這個臉,會誓死和他幹到底。後者,如果恒親王有這樣的愛好,王府也不會將那麼多女童放出去。王爺殿下的恐嚇,嚇嚇小女孩還成,嚇她這個偽兒童,很難。
恒親王嘿嘿一笑,做出一副森冷的表情:“你說,如果林家報六姑娘夭亡,本王府上再買進一個小丫頭,有沒有這種可能?”
林若拙抽抽嘴角:“您說有就有吧。”
恒親王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臉一板,威脅著冷笑:“你當本王做不到!”
當然能做到。他畢竟一個親王,橫下心來對付一個六歲小姑娘,有什麼是不能辦到的?林家孫女很多,隻要威脅到點子上,祖父大人絕不會為了她一個人連累全家。
可問題是,為她一個六歲小屁孩動這樣大的陣仗,有意義嗎?
林若拙在心底翻個白眼,臉上老實誠懇的回答:“隻要您願意,當然可以。”
“你就不怕?”恒親王鼓起眼珠,做凶神惡煞狀。
林若拙問:“怕,您能放過我嗎?”
“當然不會!”恒親王得意的道。
林若拙眨眨眼:“哦,那我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