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心裏話,黃氏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林若拙出門。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她太了解她了。林家六姑娘有著一顆與世間禮法格格不入的心,藏的很深,外表掩飾的也不錯。
要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也到罷了。她有的是辦法防範於未然。但林若拙不同,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然後死不悔改,這才是真正讓人頭疼的地方。這樣的她,搞不好哪一天就能造成極大的破壞力。
這是黃氏不知道一句現代形容語,不然她就會覺得很貼切。所謂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身為一個有文化的“流氓”,林若拙怎麼能放棄難得一次出遠門“遊玩”的機會?一臉哀求的對著林若謹歪纏:“我長這麼大,連京城都沒出過,也不知道外頭是什麼樣子。別的地方倒也罷了,江寧是母親出生、長大的地方。母親小時走過的路,拜過的寺廟,養育她長大的一方水土,能親眼瞧上一瞧,我……我是真想……”
林若謹立刻被她聲情並茂的訴說打動,覺得這是孝舉。便也祈求黃氏:“您看……”
黃氏沒好氣,她做什麼惡人,罷罷,就讓林若謹領教一下這個天魔星的厲害:“既然你們一心向孝,我也不好攔著。隻是謹哥兒,你妹妹今年十四,已是大姑娘家了。在外頭一切小心,切不可弄出是非來。女孩兒家的名聲最要緊。”
林若謹猶豫了一會兒,堅定道:“母親放心,我定會照顧好妹妹。”
事情便這麼定下。姐妹們得知林若拙能去江南玩,十分羨慕。尤其是林若貞和林若容兩個,她們一個已經定親,一個正在相看,被童氏看管的很嚴,連出門上香都很久沒有過了。
林若菡和林若蕪就更不用說了,林若謹就沒待見過她們倆,當然不會帶她們去。
林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放心,言道這兩人還是孩子,多帶些老成的管事才好。
沒過幾天,三叔林海嶼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庶吉士散館後,他被分到都察院任監察禦史。上頭剛好有一個差事,去江南視察河工。他便主動申請。身為中書省參知政事的小兒子,這點麵子還是有的。當即就將這任務指派給了他。正好,順路送兩個侄兒侄女一程。跟著官船也安全許多。
至此,黃氏方放下了心。
三叔身為七品監察禦史,隻是巡視河工的隨行人員,主導官員是誰上頭一直沒說,隻知道是楚帝親自指派,神秘的很。
到了登船那一日,就見遼闊的江麵上,一隊長長的官船嚴嚴實實占了半條江麵,中間一艘最豪華,甲板上森羅站立著密密的侍衛。
三叔從船上下來,指點下人們將林氏兄妹安置在緊跟著豪華大船的後一艘船上。又對林若謹道:“這次巡視河工的是顯國公世子,你且隨我去拜見。六丫頭就不必了。”
顯國公世子?林若拙在腦袋裏打了個轉才想起那是誰。不就是娶了臨川那個囂張公主的倒黴蛋?
仔細想想,她其實是見過司徒九的,在攬秀園中驚鴻一瞥,依稀是個眉目清雅的年輕男子,沒有司徒十一那種過分的美,看著很溫和。再想,就想不出其它了。司徒九不愛說話,那天也隻是稍坐了坐就告退離席。存在感十分之低。
不過,一個尚了公主的駙馬,還能被楚帝委以視察河工這樣的重任,似乎又不是那麼簡單。
不想了,不想了!特麼再不簡單和她有什麼關係。林若拙大而化之的將一通亂想拋擲腦後,忙著打點起兄妹兩人的住處來。在船上要走很久,務必布置的很舒適才行。三叔雖是住在前麵的大船上,這裏也要留一間房才好。
已經嫁為人婦的夏衣如今升格成她的管事媳婦,外頭人叫她許媽媽、許冬媳婦,許冬家的。小喜和小福升成一等丫鬟,二等暫時沒有。另有四個三等小丫鬟,皆是十一二歲,這是新選上來,為將來陪嫁做準備的。
來的那天林若拙剛好在讀詩,順口就取下:絲雨、畫船、尺素、銀鉤,幾個名字。
夏衣便領著這四個小丫頭安置行李,平媽媽帶著小喜去船上的廚間準備吃食,小福服侍她洗臉換衣。
換好衣服,又去瞧林若謹的房間收拾的如何。
剛安定下來,林若謹過來了:“世子今晚設宴,知道你一個人留在船上,恐你冷落,讓我來帶你過去。另設一小宴在偏間。”
林若拙驚訝:“不會吧,隨行的就我一個女眷?”
林若謹想了想,頗為苦惱:“好像是的。公主沒有來,世子身邊也無姬妾。隨行幾個幕僚也沒有帶女眷。”
這個意思就是大老婆沒帶,小老婆也沒帶。不錯,看樣子是一心搞公務的。林若拙立刻就對司徒九和其手下有了不錯的好感。
上了那艘豪華大船,總要拜見一下主人,她再一次見到了司徒九,這回仔細一看,就看出了韻味。
司徒九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不是很健康。整個人看上去很沉靜,有股歲月浸染的安定。這種氣質在年輕的男人身上一般很難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