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時,寢室裏的兄弟們都已經睡下了,在這樣悶熱而且大雨瓢潑的夏夜,即便是最健談的人,也失去了臥談會的興致。同慶大學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傳統,就是晚上會斷電斷網,就算是角落裏可以從走廊廁所裏偷電的幾個同學,也不敢在半夜開燈。
薛陽摸索著脫掉了衣服,拿了毛巾水盆來到水房,對著大鏡子照了照,發現左邊背部已經完全腫起,不碰還好,隻是火辣辣的疼,但是用手輕輕一碰,就好像針紮一般,讓薛陽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剛才薛陽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傷的如此嚴重,而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完全平靜不下來,心髒跳得厲害,似乎就要跳出胸腔一般。
在他查看自己的背部傷勢的同時,他腦袋後麵的一隻小小的辮子,也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俗稱“八十毛”的小辮子,傳統習俗上,隻有最受寵的孩子才會留,是從小孩八個月時留起來,留到八歲,叫做八十毛是希望孩子能夠活到八十歲。這種小辮子隻留下了腦袋後麵小小的一小撮,辮起來細細長長的,盤在脖子上。說實話,這辮子雖然讓薛陽很難為情,但是他總是把它裝飾地如同一條很別致的項鏈,加上他中短的頭發總是沒入衣領,若不是脫下衣服,基本上看不出來。
這條辮子,是姐姐幫他留的,從姐姐五歲時開始,就堅持每天幫他梳辮子。在他還不太會掩飾自己之前,這條辮子曾經是所有同學和小夥伴嘲笑的對象。他被叫做“滿洲佬”、“清朝太監”或者“漢奸”很多年,曾經多次哭著回家,要求剪掉這辮子,每次都被哄著說,等到八歲就剪掉。
等到了八歲,他就開始頻繁爭取剪掉這條辮子的權力,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他說要剪掉這辮子,姐姐都會哭,但是幾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
他自然不知道,這條辮子寄托了姐姐多大的希望,也讓姐姐提心吊膽了多少年。
現在,這條辮子已經長及膝蓋,盤在脖子上,幾乎可以頂一條小圍巾,他開始想,是不是再找姐姐談一談,剪掉它呢?
雖然現在和同寢室的兄弟們朝夕相處,倒是沒有怎麼掩藏過,不過都是大學生了,也沒有什麼人嘲笑他,但是這條辮子終究帶來了許多的不便。
習慣性地把辮子解開,洗了洗,然後雙手靈活地重新辮上,薛陽對著鏡子歎了一口氣。
心中詛咒著剛剛打了自己的小混混不得好死,同時薛陽還在自責,自己怎麼那麼傻,竟然替米雪承受了這麼重的一棍子,她不過是自己的同學,而且還不是同一個班級,僅僅是同一係的而已。
不過,現在再後悔也已經晚了,薛陽略微靜了下心,端著盆子又回到了寢室,隨便套上了一件外套,跑去一樓角落裏的便利店,買了一瓶凍成冰塊的純淨水。
一樓的便利店是這些學生們最喜歡的地方,除了各種零食、飲料、簡單的生活用品之外,還提供泡麵和炒飯等食物,而且泡麵是真正的泡好了的,每包加收3毛錢的加工費。每天晚上熄燈之後,徹夜不斷電的便利店就會擠滿了來買泡麵的畜生們,往往小小的店裏會有十多個學生排隊,而且便利店的阿姨還為學生們勤工儉學提供了一個職位,常年都有一名大二還是大三的學長,在這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