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滿天。滿江霞紅。
傅紅雪在夕陽下,在湖邊。
夕陽照著他孤寂的身子,湖水倒映著他削瘦的麵容。
這裏是一個荒涼的野外,沒有人,甚至沒有動物。他已有許久沒有見過人,他記得上次見到過人,是半年以前。
但他記憶最深的人,是兩年以前見過的葉開。
兩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傅紅雪卻覺得這兩年過得特別漫長,他幾乎已經忘記這兩年來他是怎麼活過來的。
兩年以前,葉開的飛刀不但擊落了他複仇的魔刀,也擊滅了他做人的目標,擊潰了他賴以生存的信念。
當時他已幾乎要倒下去。
他也以為自己會倒下去,因為他已經曆了太多的痛苦,經曆一般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如果換了別人,倒下去反而是一種解脫。
可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憑著什麼支撐住,竟沒有倒下去。
有時候,他受到的打擊越大,他就越要反抗。
在命運殘酷的壓逼下,他絕不屈服,亦絕不低頭。
他望著粼波冉冉的湖水,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一紙淺泥色的小紙,他拿著紙的手因過於小心而發著抖。
好像手上拿的不是紙,而是易碎的冰片,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摔個粉碎。
他細細地讀著紙上的字,一字不漏。
這封信他已看了三次,但他這次看完,仍然忍不住全身顫抖著。
是一種激動的顫抖,他蒼白的臉上好像泛起了些紅暈,興奮的紅暈。
他拿著刀的手已抓得很緊,虎口過於用力而發白。
他看完信後,似乎變了個人。由一個頹廢而落泊的浪子變成一個感覺敏銳的獵人。
這不過是一紙很普通的紙,紙上也就短短幾句話,他的神情轉變得為何會如此的快?
傅紅雪轉過身子,看了眼湖邊的一棵大榕樹。
這棵樹在這裏已經生存了多久,它已走過了多少歲月的痕跡?
傅紅雪不知道,可是他已看見這棵樹的根粗壯而發達。
粗壯如小兒手臂大小的樹根已浮上地麵,如盤龍的爪子般紮基於地麵。
樹有根,樹才穩立不倒。
樹離不開根,人也一樣。根是樹的生命,卻是人的靈魂。
傅紅雪很理解這一點,因為他一直是個沒有根的人,一個無家可歸的浪子。兩年以前,他雖是個孤兒,可仍能以自己的家世為榮,仍能為自己的親人做點事。
可是後來,後來他連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都不知道,更不用說他的根在哪裏了。
這是他最大的不幸,最大的痛苦。
他雖也想過自己的家世。
可是到最後,他已不敢再奢望。
可自從今天收到信,看完後,他的人卻好像變了,變了一個眼裏有希望的人。
他是不是能找到生命中最親近的人?
這封信所說的內容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寫這封信又會是誰?
現在他雖然還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答案有一天一定會揭曉的,於是他開始朝前方走了。他走路的姿勢奇特而笨拙,左腳先邁出一步,右腳才慢慢跟著拖上去,看起來走很十分艱苦。
可是他的眼睛卻發著光,一種灼熱而興奮的光。
任何阻擋他的人都會被他這種眼光灼傷,他似已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