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白雪,或飛鳥(1 / 1)

文\/崔子揚

今年杭州的冬天似乎要晚來許多,溫暖的感覺一如“雪花蓮”裏的壁爐火花。從《淺喜深愛》和《錦地繁花》,再到蔣雅楠的上一個長篇《空夏》,這個男人的故事越講越從容,越來越有溫度,也越來越抓人。

故事發生在一個神秘的偏遠小城,北緯66.3度的極北城,這是一個終年白晝短暫夜晚漫長的地方。在極北城北部,有著傳說中被稱為“死亡山穀”的待雪坡。傳說讓這個有些特別的綿延山脈鮮有人至,卻又以如此甜蜜夢幻的名字使向往童話般靜謐白雪的人們對這裏充滿向往。

攝影記者夏森流就是其中之一。他向往的除了待雪坡上童話般的皚皚白雪天地,還有“雪花蓮”女主人親手烘焙的山莓蛋糕和薄荷杏仁茶。當然,提前三個月上坡的夏森流不僅僅是為了這些而來,如他所說,身為一個攝影師,就要把世界上能捕捉到的美好瞬間都用相機記錄下來。——蔣雅楠筆下,待雪坡的春天如仙境般迷人。“雪融之後,會有漫山遍野的如火一般燃燒的花朵。”那些花就叫做雪花蓮。雪花蓮隻是在極北城待雪坡的冬春交替之時,才會短暫盛開。花期為雪融當日一整天的日照時間,隻有六七個小時。夏森流就是要在這裏度過三個月的冬天,靜候待雪坡的春天勝景。

雪見就是那個能烘焙出美味山莓蛋糕的“雪花蓮”女主人,幹淨透明得就像白瓷娃娃。蔣雅楠從容地留下伏筆,我從雪見的夢境和恍惚中看到了她內心某個角落一閃而過的寒冷,牽動著她有關童年的不幸和離別記憶。“七歲那年,從天而降的奇妙男生喬恩辰占據她所有最初心動的記憶。卻在某個晴明午後,喬恩辰不知所蹤,從此音訊全無。十一年後的風雪之夜,攝影師夏森流挾帶陌生甜暖的氣息,闖入紀雪見早已回歸平靜的生活,為她帶來愛情與心跳的複蘇。”

夏森流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小動作都讓雪見恍惚,還是那個白雪一片的待雪坡下,還是那個彌漫著笑聲和熱可可香氣的的房間,還是年幼時一起玩耍的可愛任性的裴雨霽和沉穩耐心的顧司岩,隻是少了一個喬恩晨,多了一個幾分神似的夏森流。

我迷戀蔣雅楠對待雪坡環境的描寫,那樣精致而有畫麵感,甚至有些沉溺於那種冬天裏爐火或者飯菜帶來的溫暖以及安頓感。似乎“雪花蓮”每個稀鬆平常的下午都被蔣雅楠描寫得很有生活質感,這樣的驚喜感就像開飯時間從“雪花蓮”的煙囪裏冒出來的炊煙。

不知怎麼的,跟著蔣雅楠在《末雪》中的節奏,跟著雪見記起年幼時光的節奏,跟著她想起七歲那年喬恩辰的節奏,我想起我的年少時光:同樣是北方有著厚厚積雪的冬天,我跟幾個懵懂的女同學喜歡上了高中校區一個理發店的理發師。那是怎樣天真歡樂的笑聲,在雪地上撒了長長的一路。那個理發店的樣子至今還記得,刷成橙色的牆麵,終日充滿了洗發水的芬芳香氣和衝洗頭發的熱水蒸汽。理發師長得有點兒像金城武,話不多,偶爾一兩句就特風趣,給我們講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我們都是多麼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有人竟然為了多一次跟那個理發師接觸的機會,響應了學校剪齊耳短發的號召,我也在其中。可能那樣的情況根本談不上曖昧的氣息,在理發師眼裏,我們都是小孩子。可當熱水從頭頂淋下來的時候,理發師的手指溫柔而有力地按摩著頭皮,心裏湧上說不清的翻騰和小歡喜……真的說不清,就在讀《末雪》的那個下午想起了這段初中的小糗事。

大概同樣是冬天,大概因為蔣雅楠描寫的午後暖意,更是《末雪》裏洋溢出的那份清澈幹淨的青春味道。無論是偶嬌嗔人的裴雨霽,還是文靜美好的雪見,還有一樣青春著的司岩,待雪坡不單隻有一份雪見對喬恩辰的懷念,還有司岩對雪見的默默關懷,以及雨霽對司岩的酸澀愛戀。於是一一被我欣賞,仿佛看到小時候的他們穿著一雙雙童靴從待雪坡走過……青春不可放縱,但一定不要委屈自己的內心,一定要真誠的麵對自己的感情,這樣的青春才會張揚得好看。

不同於其他一些純愛小說,故事往後發展,疑團和危險也隨之而來,正如小說開頭的鋪墊和渲染。蔣雅楠的這本《末雪》在初篇就給我留下了神秘的感覺。那個發生在一個女孩兒童時的不幸和意外,注定了她的未來就與這個神秘的待雪坡緊密關聯起來了。一個個包袱次第抖開,始終從容而驚豔地拋出一個個線索和猜測。夏森流跟十一年前不知所蹤的喬恩辰有什麼樣的聯係呢?是雪見太想念喬恩辰了,還是真的一切年少青春的故事都該在下一個白雪融化、雪花蓮盛開的日子裏重新定義呢?不知道一切明了清晰之後雪見還能微笑麵對再一次的流離失所麼?

我不知道,雪見有沒有在想念喬恩辰的時候把他當成待雪坡的一棵鬆樹,一捧白雪,一隻偶爾從林中飛起的白色飛鳥。喬恩辰是雪見過去的日曆,夾藏著童年整日整日的喜悅和那個清明午後突然變調的黑寒。

我惟一確定的是,一年中隻在雪融之日盛綻的雪花蓮,陪伴著一個叫紀雪見的女孩,廝守見證關於等待的愛情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