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3 / 3)

吳老師這樣一喊,蔡太太也覺出臭了。那臭有些異樣,猶如臭了的雞蛋,腐了的魚蝦。吳太太這時候也已到了窗下,連聲說,“臭你還不下來,臭你還不下來?”蔡太太卻說,“臭你還不看看,臭你就看看嘛。”

蔡太太說這話的時候,分明是在笑了。嘴角扯得更開,眼神卻陰鬱著,古潭一般,深得很。

吳老師忽然覺得冷,他下意識地打了個顫。

兩隻狗吠得更凶。

院子裏那些好事的人也圍了過來,有人附合著說“臭”,有人攛掇著,“是窗戶裏邊臭吧,快看看”。

吳老師顯出軍人氣慨了,雙手堅決地伸出去,抓住了兩根鐵防護欄,然後把頭探了過去。雖然是大白天,室內的窗簾卻拉得很嚴,讓人難以窺視。

“看到什麼了?”蔡太太問。

“看不到——”吳老師張嘴回答的瞬間,那股惡臭撲麵而來,使他幾乎要窒息。

那股惡臭是一陣風帶來的,鋁合金窗並沒有關嚴,窗簾擺動著,猶如活了一般。那股惡臭剌激著沙皮狗,它一迭連聲地叫著,目光灼灼地望著吳老師,仿佛在和吳老師討論一個重大問題。

是的,是重大問題,吳老師也意識到了。他很英雄地迎著那股惡臭,用手在鐵護欄的空隙裏移動著鋁合金窗扇,然後又盡可能地扯住窗簾往邊上拉。窗簾的質地是那種厚重的麵料,而且鐵護欄留給他的活動餘地並不大,但吳老師還是從縫隙裏瞥見了室內的一角。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的痕跡,有點兒象築路工灑下來的瀝青,淡了些,薄了些,蜿蜒地逶迤地遊走著,然後凝固在淡黃色的木地板上。第二眼看到的是淩亂的被單,象一個被人揉過,然後隨手拋扔的紙團。第三眼——,人!猶如熾熱的白光一灼,吳老師看清楚了,仰在地上的是一具裸體的男屍。

吳老師手一鬆,身子從窗台上滑了下去。

“出事了,出事了!——”吳老師不免有些緊張。

“嘿嘿,”蔡太太卻平靜地笑了一聲,“我就知道,遲早要出事。我就知道,遲早要出事——”

那一刻,蔡太太臉上的神情有一種諱莫如深的詭秘。當吳老師把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卻閉了眼,仿佛正在自家的眼簾上看著什麼,嘴唇還不住地翕動,似乎是在絮絮地自語。

吳老師忽然覺得,蔡太太有幾分巫氣。

吳老師這樣觀察蔡太太的時候,眾人早已忙了起來。有人爬上窗台,要去驗證吳老師的發現,有人去找電話,要趕快報警。幾分鍾之後,警笛大作,現場即刻被封鎖,圍觀的人們都被要求離開。隻有吳老師和蔡太太被刑警們留下來,做了詢問。

幾天後,此事在潢陽市就有了各種版本的傳言。其中最為怪異的,是說在安雅小區的一套住宅裏發現了一具男人的屍體。那男人的腹部被什麼人用手扯裂,周身的血都從那創口處流盡了。凶手的指頭斷在了裏邊,是的,是指頭,又粗又長,可見凶手的身材應該是又高又大的。

當然,那指頭是很重要的證據,可以用來取指紋,做化驗。可是,那指頭完完全全被一層厚厚的凝血給裹住了,那凝血象脂膏、象瀝青、象防鏽漆。不,那不是裹住,那是合成了一塊,那是融做了一體。

警方好不容易才將血汙洗淨,這才發現,那是一塊形狀奇特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