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追逐者呢,他是悠遊自在的。他並不企圖超越,他隻是不慌不忙地跟在喬果的後麵,看著喬果緊張地掙紮,看著喬果徒勞地努力。他時而遊到左邊來了,他的頭潛在水裏,從左邊那個方向看著喬果,喬果覺得她的左乳、左臀和左邊的大腿都有一種異樣的觸感。時而,他又遊到了右邊,讓喬果的右乳右臀和右邊的大腿隱隱地覺得剌熱。
讓喬果最感恐慌的還是劉仁傑跟在她的後麵。喬果遊的是蛙式,在蹬夾水的一瞬間,她的雙腿必然張開,這樣一來,潛在水裏的劉仁傑就能直直地看進去,象在看著一扇開啟的窗戶,一扇開啟的門。
一種委屈,一種憤慨漸漸地在喬果的心底升起。自己這個樣子象什麼?象一條困在玻璃缸中,任人觀賞的金魚!
想到這兒,喬果堅決地停了下來。
“怎麼不遊,累了?”劉仁傑在喬果的身後停住,慣性使他靠上來,嘴裏噴出的水珠幾乎濺在喬果的臉上。
喬果躲閃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走到池邊。喬果靠在池邊上,想喘口氣兒。劉仁傑也過來了,肩膀挨近她,身子也靠在池壁上。這樣,他們倆看上去就象公園裏背倚大樹的一對情侶。
喬果感覺到她的手又被劉仁傑緊緊抓住了。
“不舒服嗎?上去坐坐,喝杯飲料。”劉仁傑說。
喬果搖搖頭,她不想坐到那些白色的沙灘椅上,在水中可以多一些安全感。喬果下意識地望望池水,旁邊那個脹鼓鼓的胴體是劉仁傑的。池水似乎將它放大了,望上去就象是一個泡發了的魷魚。
喬果想,她自己的身體一定也是這個樣子。於是,喬果就希望泳池中的水能變得渾濁一些,變得不那麼透明就好了。
“喲,你這兒是什麼?——”劉仁傑口到手到,嘴裏說著,手已經落到了喬果的右背上,“這是顆黑痣呀,象隻大眼睛。”
象一隻蟲子掉下來,在喬果的皮膚上搔爬。異乎尋常的癢感和莫名的緊張一起剌激著喬果,她差一點兒就要叫出聲。
那是劉仁傑的右手臂,它從喬果的後背環圍過來。這樣,喬果事實上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裏。喬果晃晃身子做出暗示,想請背上的這隻手離開。這隻手會意了,它在那黑痣上著力地撫了一下做為告別,然後順勢滑下來,牢牢地停在了喬果的右腰髖上。
喬果心裏一陣陣發虛,是的,被抱住了,被摟住了,這是第二道防線了。第三道是親,是吻。他會做嗎?——
喬果環視了一下周圍,池畔和池中都有擁吻的男女。會的,劉仁傑也會這樣吻她,她聽到了劉仁傑粗重的呼吸聲,那聲音就在耳畔響著。喬果下意識地偏過臉看,於是就遭遇到了劉仁傑的目光,那目光是熱烈的,而且——,很溫柔。
喬果由他這樣虛虛地摟著,喬果沒有掙紮,這種場合掙紮不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時間、地點,按部就班。一個副市長,這點兒工作還能安排不好?下一步,就是在山莊住下來……
喬果望望牆上的電子鍾,將近十點了。此時不離開,今晚就走不成。
逃!——
這個字一露出來,就象吐出的口香糖一樣,牢牢地粘在喬果的腦袋裏,再也摳不掉。找個借口,從池子裏出來,然後更衣,然後……。可是,安少甫要送的禮品怎麼辦?
可以把東西留下來,請人轉交。對,可以托服務台轉交嘛!
不再細想,顧不了那麼多了。喬果轉過身,雙手一撐,身體就離開了泳池。
“小喬,你到哪兒去?”劉仁傑在水裏望著她。
喬果笑著,用手指豎起個“1”,表示要去衛生間。劉仁傑揚揚手,目送著她離開。喬果不慌不忙地走,從從容容地走,等她一走進更衣室,立刻飛快地打開存衣櫃上的鎖。來不及衝洗了,喬果擦幹身子,三下兩下就穿好了衣服。該拿提包了,她的手往裏伸,裏邊卻是空的。
咦,提包哪兒去了?
喬果把手更深地探進去摸,摸到了盡頭處的隔板。喬果不相信,勾下腦袋往裏看。
空的!
喬果的心頓時懸起來。不對呀,櫃子上了鎖,衣服都在,提包不可能被人拿走呀。莫非沒有放進去?
這樣想了,喬果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旁邊的連椅。似乎想起來了,換泳衣的時候,她在這裏坐過,黑提包可能放在了連椅上。她被那三點式泳衣嚇住了,戰戰兢兢地往外走,沒顧上再察看一眼連椅。
“小姐,你看到這裏有黑提包嗎?是一個這樣的黑提包——”喬果向服務小姐比劃著。
小姐搖搖頭。
“放在這兒了,我記得。會不會,被什麼人收起來。”喬果有些語無倫次。
“顧客的衣物,都應該在衣櫃裏鎖好。貴重物品,可以交給我們保存。”小姐宛轉地表達著要喬果自己負責的意思。
沒什麼希望,如果皮包真是被人拿走,那人是不會送回來的。既然丟了,又有什麼辦法,不就是那麼一塊石頭麼。管它呢,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裏!
喬果從溫泉泳池的更衣室跑出來,來到山莊的總服務台。
“小姐,請問山莊有出租車嗎?”
“山莊的下山班車每天早晨七點半從這裏發第一趟,第二趟是晚上六點半。要坐班車,隻能明天走。不過,停車場上經常有來往山莊的個體出租車,你可以去看看。”
“謝謝。”
喬果來到主樓外麵的停車場,看到車場裏大大小小的也停著十幾輛車。然而喬果找了又找,卻沒有發現一輛是出租。守車場的老人告訴她,剛剛開走了一輛旅行車,要是早來一步,就可以捎她走。
喬果沮喪地坐在了噴水池畔的石護圈上。灰色的大理石毫無同情之心,徑直將寒意順著脊骨送上來,一直爬上肩胛骨。喬果打個噤,把身子縮攏成一團,呆呆地望著那條下山的路。幾盞白熾燈將路麵照亮了短短的一截,望上去就象是一個跳板。跳下去就是漆黑幽深的大山,它會一口吞沒你,將你淹得無影無蹤。
怎麼辦?返回更衣室重新換上泳衣,然後再回到泳池裏,對劉仁傑說,對不起,我耽擱的時間長了一點兒……,這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麵傳來一陣汽車駛過的聲響。是那種送食品的專用冷藏車,前麵是寬大的車頭,後麵是四四方方的密封貨櫃。那輛車猶如一座小房子,正從主樓的背後慢慢吞吞地開過來。
“喂,師傅師傅,請停一停。”喬果揮著手,攔在車前。
車停住了,司機探出腦袋問,“什麼事兒?”
喬果看清楚了,駕駛室裏除了司機之外,還坐著一個大胖子。雖然有些失望,但喬果還是要試一試。“能捎上我走嗎?我想搭搭你們的車。”
“不行不行。”司機搖搖頭,用調侃的口氣說,“你瞧,是讓你坐後麵,還是讓他坐後麵?”
汽車沒有熄火,隻要一加油,就可以甩下她徑自開走。司機身邊的大胖子沒有說話,隻顧用胖起來的眼睛睃著喬果。
喬果咬咬嘴唇,“可以擠一擠嘛。”
胖子的目光亮了亮,喬果連忙迎著那目光笑。她要盡力顯得嫵媚一點兒。
“帶我到燕丘,我按出租車的雙倍價給你們付錢。”
“讓她上來吧。”胖子說。
車門開了,喬果鑽進了駕駛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