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就眼淚險些奪眶而出,覺得自己站在他們麵前,像是一個小醜了呢?
其實什麼怎麼不怎麼,朱絲絲立馬明白了,不過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對於遊戲人間,人間遊戲,她的經驗簡直太少了,她不過是一個初下凡還以為自己道行很深的傻神仙,什麼都不懂……別人對自己少一個白眼,就以為人家對自己不一樣了……不一樣,不一樣個屁啊。
此刻她隻覺得雙手抖啊抖啊抖的,碗都差點沒拿住,聲音發著顫,卻嗬嗬地笑著:“不錯不錯,那你招呼人家坐啊……”
坐啊……誰他媽喊你坐我旁邊了啊!
何廈生拉椅子讓趙雪鷗坐下,一路動作流水線下來,簡直是溫柔細致,就好像以前暴風驟雨要麼冷若冰霜的那個人,是他長得一模一樣、性格截然不同的孿生兄弟似的。
朱絲絲始終處在一個shake的狀態裏,傷心都還來不及,而且在人前,她還不想太掉麵子。可在何廈生細心地沒有架子地給趙雪鷗不斷夾菜的情形下,她慢慢清醒過來,那種極度shake輾轉後,跟隨而來的,便是難過和羞辱感。
她斜著眼睛去瞪何廈生,他怎麼能自然而然地就這樣呢。他……他憑什麼啊……可是她又憑什麼問他這句憑什麼啊。她又有哪門子資格啊。
他自然而然的親昵,就像與這女生熟絡了千百年,就像朱絲絲她們都是空氣似的。他是何廈生嗎?他中了邪了吧?
“我想去下洗手間。”趙雪鷗輕聲地說。
何廈生站起來,聲音依舊溫柔:“我陪你去。”
然後他竟然……拎著包,跟在趙雪鷗的身後離席。雖然是這樣仆從似的的動作,但在何廈生手裏遊刃有餘地就像一個帝王的溫柔。
她的心裏別扭極了。她想起自己之前竟然會覺得何廈生喜歡自己,就覺得自己蠢到了極致,自戀到了極致,她是誰啊她……她站人家旁邊,簡直就是塵埃都不如啊。你看何廈生,壓根就沒看自己一眼。一眼都沒有啊。忍不住了,一滴眼淚就落了下來,拚命要咽,卻真是忍不住了。
這時候,那些原本站在對立麵的老女人小女人們紛紛又棄暗投明地過來與她結成聯盟了。
“哎喲,絲絲,別哭呀。”為首的主任說,“瞧那女的,哪裏有你好看有你可愛啊。哪裏比得過你啊。”
有人捅她的胳膊一下,壓低聲音說:“聽說是X公司老總的女兒,人家可是大小姐呢。”
朱絲絲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她就是覺得對方哪裏都比自己好看哪裏都比自己可愛,除此之外,還偏偏是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家的大小姐,這簡直是壓死她這個烤鴨店小姐的最後一根稻草啊。
她頓時覺得,自己的精神徹底萎靡了,她幾乎覺得自己成了白雪公主麵前的一個矮人,又有什麼資格邀王子共飲一杯酒?她想起在天庭的時候,狐狸精在偷看自己收集二郎神海報後羞辱自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你。
雖然現在沒有人這麼說,可是朱絲絲卻覺得空氣裏的每一絲,餐廳裏放的背景音樂的每一個旋律,議論紛紛的人們悄悄的每一句,何廈生的每一個舉手投足的溫柔罅隙裏,還有身邊趙雪鷗雖然並不高調地曬的幸福裏,都在拚了命地羞辱她。
於是,嘴裏的食物味同嚼蠟,她的胃也跟著難受起來,痙攣一般。心裏就像有什麼在不斷地搗。
飯後的卡拉OK,朱絲絲才不想去,她已經備受折磨了,心裏幻想殺死何廈生無數次了,毫不容易抹掉悲傷痕跡沒失態,當然不想再去攪和了。
何廈生也說讓她回去吧,他會派司機送他回去。趙雪鷗卻對朱絲絲格外熱情,自來熟似的妹妹妹妹個沒完,拉起來去了。朱絲絲心想你何廈生憑什麼要我回去啊,你一反對,我就偏要去,在你麵前晃死你。我絲絲什麼場麵沒見過啊,被眾仙以犯了色戒審判這麼丟人的事都麵對過,還會敗給你?
可是,她偏偏就是敗給了這樣一個凡人啊。
朱絲絲忘記了,她此刻也是凡人一個,不是有三頭六臂的神仙,作為一個有七情六欲的凡人,那些情根,就足以致命。
一向與員工打不到一塊兒去的何廈生,對趙雪鷗簡直是百依百順,甚至違背了自己的原則。一向不喜歡表現的何廈生,在雪鷗的不懈的撒嬌下,雖然不情願地但還是起來與她唱歌了。歌是《天下有情人》,難度可真高啊。聽說趙雪鷗是金嗓子,主持界一把好手,唱歌更是一流,果然名不虛傳。而何廈生一出口,眾人皆驚覺,原來他聲音這麼好聽。
一曲作罷,掌聲如雷,獻給這對令人豔羨的金童玉女,卻像是慶祝朱絲絲落榜的幸災樂禍。
這時候有人把話筒遞給她,朱絲絲說,那點一首《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吧!
朱絲絲童音演繹的成人歌曲,讓眾人鼓起掌來。何廈生看不到她的臉,捉摸不到她的神情,他隻見朱絲絲唱一會兒,便端起桌上的啤酒往肚子裏灌,心想她是不是瘋了。
而朱絲絲不能讓自己有空閑,嘴巴一停下來,情緒也跟著暫停,於是端起酒杯,這才能給自己一個理由避開角落裏那個最奪目的人,盯著屏幕,強忍著別掉下眼淚來。
該死的,她怎麼能這麼沒出息?她可是一個神仙啊,怎麼就為這凡人的情情愛愛不能自拔了?可是心裏真的像被什麼拚命地搗著。
不是說啤酒是好東西嗎?不是可以借酒消愁嗎?一醉,她就可以不去看何廈生和他的新歡啦,她就可以忘記她喜歡他那個事實了,可是為什麼越喝,那些難過的情緒就跟燒著了似的?熊熊地要將她淹沒似的。淹沒吧,總比不斷在淩遲要好。
她大概是醉了,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原本和何廈生隔了兩個位置,怎麼就坐到他身邊來了。
迷離裏,趙雪鷗像個小媳婦似的,靠著何廈生坐著,何廈生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他肯定很幸福吧?很得意吧?很開心吧?他把她可害苦了。
她不要再這麼折騰了,還是回去吧,朱媽也許會把喝醉酒的她臭罵一頓,但起碼,她可以在朱媽那裏痛哭一場又不用說理由。
不能是在這裏,那會丟光臉皮的。
她站起來要走,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她知道那趙雪鷗肯定會拖住自己,殷勤挽留的。她難道不知道,她朱絲絲是情敵嗎?雖然……是沒有什麼競爭力的情敵。
朱絲絲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走出包廂,不知道哪裏有個酒瓶子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她一腳踩上去,猛地一滑。
是何廈生接住了她,倒沒有言情故事裏那麼給力的公主橫抱,當然也沒有定格幾秒,眼波流動,電光石火間一切不言而喻,不過就是他扶了她一把。然後朱絲絲,怒氣衝衝地一把甩掉他的手,鬧哄哄地說,我自己能走!別瞧不起人了!
何廈生怒曰,你喝那麼多酒幹嘛啊?
朱絲絲瞪他一眼,我喝酒關您什麼事啦。她心裏還是明鏡的,想不會是何廈生關心自己,特意跑出來吧?
卻見何廈生白她一眼,是不關我的事,不過明早還要上班,你別遲到就行了。你既然這麼自信,那一路順風,不送了。
他的不送,還真不送了。醉醺醺的朱絲絲,簡直氣得要跳腳。攔了一輛出租車,終於忍不住委屈和傷心哭了出來,一路哭到家,眼淚浸濕了兩包紙巾,酒也醒了一半。
從出租車上下來,她惡狠狠地抹一把核桃似的眼睛,氣哄哄地對天發誓,何廈生你了不起!我輸了!祝你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我明天早上就不喜歡你了!又是一條好漢了!
而此刻,就坐在不遠處的綠色的士上的何廈生皺著眉頭,他看著朱絲絲進了門,鬆了一口氣似的,但眉頭卻在下一秒更緊了,對司機說,原路返回。
這個世界,有很多事,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解釋清楚的,也沒有覺得的值得與不值得,所以,索性不提,不解釋,不問自己的心,全憑直覺做事。
他一直覺得,是他的,總歸是他的,任他如何躲,如何拒收,都會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