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外傳來了白占元的聲音素雲,沒啥事兒吧?”

李素雲忙走到門口,對著外邊說,沒事兒。師傅。”

外邊沒有聲音了。李素雲又重新回到臥室,身子一歪,躺在了床上。這時,她眼裏的淚流出來了……

魏書田在廚房裏立了一會兒,再次追到臥室來,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突然隻聽“撲咚”一聲“也竟然在床前跪下了……

魏書田跪著說,素雲,我知道你是好人,一百層的好人。我打你你不還手,我罵你,你不還口。我還,還這樣逼你,你說我是人嗎?我不是人哪!”說著,竟輪起雙手\/‘叭叭……”地扇起自己的臉來!李素雲怔了一下,慢慢坐起身來,默默地望著他……

魏書田哭著說:“……可我,我也是沒有辦法呀!我是走投無路,才狠著心這樣的呀!要是有一點辦法,我也下不了這狠心哪……”說著哭著,還不停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往床上撞!

李素雲說,你說吧,你起來說,到底是因為啥?”

魏書田仍跪著說,我沒臉起來,也沒臉給你說……”

李素雲說你說吧。事到這一步了還有啥不能說的?”

魏書田發誓賭咒說我要說一句瞎話我不是人!這事說起來有好幾年了。那時候廠裏剛剛實行聘任製,廠長聘我當了供銷科長,你說我能不好好幹嗎?搞供銷的,頭一個難關就是要債。我們那個廠,外邊欠債上千萬《就是收不回來,廠裏新項目沒法開展。廠長讓我半年收回所有欠款……你說我憑啥哪?出去要帳是容易的嗎?我是啥苦都吃過,啥罪都受過,還讓人家打過。有一回,帳沒要回來,還讓人打了一頓!”

李素雲心動了,說你坐起來說吧……”

魏書田仍是跪著說:“沒有辦法,我就組織了一個<攻關小組\\兩人一班,每班都有男有女,不瞞你說,女的都找的是年輕漂亮的,會喝酒的。這事也是逼出來的。去要債,跟孫子似的,你說跳舞就陪你跳,你說喝酒,就陪你喝。目的隻有一個巴欠款收回來。這\/麼一弄,確實管用,帳收回來不少。可是,成天在外山南海北地跑\/兩人軲轆一塊,有受罪的時候,也有享福的時候,這時間一長,說句冇嘴話,能沒一點情意嗎?我不騙你,事到這一步了,我不能騙你。開初的時候,我也沒這個心。我有家有口的,還是科長,我能有這個心嗎?再說,人家年輕,我三四十的人了……唉,有一回,我病在了上海,高燒三天,又吐又瀉的全是她一個人照顧的。人家一個大姑娘家,咱這心裏……病好以後,我想,得謝謝人家呀,就,就上街給她買了條裙子。你說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買這條裙子。那天晚上她就穿著這條裙子來到了我的房間。可她,她,裙子裏邊沒穿那個……我不是人哪!我真不是人哪!素雲,我對不起你……”

李素雲木然地坐在那裏,淚緩緩流下來……她眼前出現了與兒子對話的情景:

(兒子問,媽媽,我爸怎麼老不回來呀?”)

(李素雲說,你爸忙。你爸當供銷科長經常出差。”)

(兒子問我爸怎麼不給我買“變形金剛”人家都有變形金。)

(李素雲說你爸回來,讓他給你買。”)

(兒子說:“我要上海的,上海的好。”)

(李素雲說那還不容易?你爸常去上海。”)

(兒子說,可他沒給我買過一次……”)

魏書田說:“往下,我就沒法說了,我也沒臉說了。反正,反正是狗皮襪子。跑供銷的,你也知道,成年在外,也沒人管。外頭,錢燒人,花花草草的也燒人哪!可這女的,我並不多喜歡她。說心裏話,雖說她年輕,可太那個了,見人都給人家使媚眼兒,出去,那些廠長經理們全都圍著她轉。廠裏的帳有一半是她要回來的。打從去年,她就鬧著要跟我結婚。我一直拖著,拖到今年,實在拖不過去了,我……

李素雲問,你說那女的叫啥名字?”

魏書田吞吞吐吐地說:“叫,叫,叫婷。”

李素雲說我去見見她。”

魏書田說:“你別,你可別,你千萬別去!”說著,又是哭又是扇自己的臉!“素雲,你要不信,我把心扒出來叫你看看。我確實沒心跟她結婚。她狠著呢,她都快把我給逼死了!她夜夜去我房裏,嚇得我心驚肉跳的。現在,她,她又說她懷孕了,要不跟她結婚,她就要告我強奸她!她是啥事都幹得出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啊!”

李素雲說那你想怎麼辦?離?”

魏書田說,我也沒想真離咱還有孩子。我是想,咱先……假*假離,幾個月。等那邊的事捂住了,咱再複婚。你知道,我們魏家三代單傳,你想,我會舍下孩子嗎?”

李素雲的臉像紙一樣白……好一會兒,她說,你是真心?”魏書田馬上從兜裏掏出筆來,又慌忙從下邊的衣兜裏摸出一張空白發票,說:“素雲,你要不信我給你寫個字據。我把咱是假離婚這事都寫到紙上,到時候,我要是不回來複婚,你拿著這個字據去告我,判我十年!”

李素雲說:“我也不是非要……我是可憐孩子。”說著,淚又下來了。

魏書田就那麼跪著,匆匆寫了一個“字據”,而後,他怕李素雲不相信,又咬破中指,在上邊蓋了一個血紅的手印……

魏書田說:“素雲,這回你放心了吧?這是我的手印,我都寫上了,三個月,我一定回來!”

李素雲呆呆地望著放在麵前的“血字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