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雲說:“你說唄。”

周世中身子往沙發上一靠,很大氣地說:“去把剪子拿過來,給我剪剪指甲!”

一語未了,李素雲破涕為笑,嗔道:“美得你!……”

周世中撓撓頭說今兒把我氣壞了!什麼秋老師冬老師。

李素雲沒有去拿剪子,卻一下子撲到周世中身邊,偎著他坐下來,頭拱在他的懷裏說:“我就是要氣氣你!我專門讓人來氣你呢!這麼久了,連句話都沒有。明明跟人家離婚了,還一會兒一個電話,一會兒一個電話……”

周世中坦白地說素雲,說實話,這些天,我是有點猶豫。不是猶豫別的。是怕委屈你呀!我這個家,負擔太重了!我怕將來讓你受累。可我又舍不下……我也很矛盾哪!”

李素雲親昵地偎在他的懷裏,喃喃地說:“人家都那樣了,也隻能那樣了吧?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你還說這話?我是那種人嗎?

周世中撫摸著李素雲的頭發說:“素雲,你對我這麼好,叫我。”

李素雲在他懷裏揚起臉兒,望著他,小聲說:“把你氣壞了吧?氣死你。你還沒吃飯吧?”

周世中笑著說:“氣都氣飽了。”

李素雲說,我去給你做點……”說著,就要起身。

周世中說別。我想……”

李素雲紅著臉問,你想幹啥?”

周世中說:“我還想讓你給我剪剪指甲。剪指甲真好!”

李素雲默默地望著他,一句話也沒說,站起身來,走進裏間,把剪子拿了出來。重新又偎在他的身旁。抓起他的手,屋子裏又響起了“昨昨”的剪指甲聲……

九點多鍾的時候,周世中的母親餘秀英手裏拿著一根竹杆來到了“多家灶”裏。

這時候,三家的房門都是關著的。她拿著竹杆這個門“砰砰……”敲幾下,又到那個門上“砰砰……”敲幾下……把人全都敲出來了!

王大蘭一看是餘秀英,忙說大娘,你幹啥呢?”

班永順也說:“大娘,有啥事?是世中讓你來的吧?”

不料,餘秀英把竹杆一順,對著王大蘭說:“你忠不忠?你說,你忠不忠?”

王大蘭一怔,看看她,又看看班永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餘秀英又把竹杆對準班永順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他你說,你忠不忠?”

這時,王大蘭才醒過神來小聲說:“大娘怕是又犯病了吧?”班永順小聲說:“就是就是。”

佘秀英又把竹杆對準王大蘭,喝道:“說,忠不忠?!”

王大蘭說,忠。我忠。”

班永順說:“我也忠,我也忠。”

王大蘭說:“都忠,都忠,都是忠於毛主席的……”

餘秀英又把竹杆對著剛出門的梁全山,說:“你,還有你,忠不忠?”

王大蘭忙對梁全山使使眼色,私下裏指指她,說:“犯病了,又犯病了……”

梁全山也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忠。”

這時。班家的兩個孩子從屋裏探出頭來,想看看是怎麼了,王大蘭忙說:“回去回去,都給我回去兩個孩子忙又把頭縮回去了……

餘秀英又把手裏的竹杆豎起來,高聲說:“忠不忠,看行動,集合!”

王大蘭一下子傻眼了,不知怎麼辦才好,忙說叫世中吧,快叫世中!”

可是,班永順剛要去叫人又被餘秀英手裏的竹杆攔住了:“幹什麼?站隊!”

兩口子沒有辦法隻好大聲喊起來,世中世中快來呀!

餘秀英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我們希望有外援,但我們不依賴外援喊什麼喊?排隊,排隊……”

這時,周世中、李素雲聞訊趕來了。周世中一看,忙說媽,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李素雲也像兒媳一樣上前扶住她說大娘,回去吧……”餘秀英一下子把李素雲甩開,質問說:“你是誰?你是誰?你忠不忠?”

周世中忙接口說忠,忠……”

李素雲也跟著說:“忠……”

餘秀英馬上說:“忠於毛主席的都過來站隊!站隊!……”周世中上去扶著她說到外邊去,這地方太小了……”說著,硬把她攙出去了……一邊往外攙,一邊給王大蘭使眼色上她們不要出來……

等他們出去之後,王大蘭歎口氣說:“你看看,攤上個這,又攤上個癱瘓。世中也夠難的了!”

外邊傳來了餘秀英的唱聲:“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