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神色茫然,無辜地盯著耶律熙。
“不明白,我怎麼也不明白呀,您明明喜歡我,在我靠近您時,明明感覺到您因我而悸動的情緒,可您在逃避什麼?您說的理由我全不明白,因為我知道您在撒謊,您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那個在您心底深處真正不願意選我的理由,您沒有說出來,對不?”
耶律熙回避著她逼迫的眼神,更加證實了天羽心中的想法。
她忽然癲狂地笑了起來,淚水自她上仰的麵頰上不斷流下來。
“所以我沒有輸,輸的是你!是你們兩個!”她目光如刀地在天玉與耶律熙之間掃射,指著他們道:“天玉,我詛咒你,詛咒你永遠得不到他的感情!而你,耶律熙,我詛咒你,詛咒你永遠來不及付出真心!”
“夠了!”皇後沉重地製止,“來人,把公主帶到她應該去的地方。”
“哈哈哈……我詛咒你們,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不會有的……”
天羽的聲音隨著她的遠去逐漸變小,卻在耶律熙心中不斷擴大;這個詛咒,像是在為他跟天玉的婚姻提早敲起喪鍾……
“皇後……”皇帝心力交瘁地道:“把這兒改成寺廟,朕要永遠住在這兒,國事就拜托你了。”
“皇上……”皇後以大袖掩臉,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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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盛大的告別儀式之後,耶律熙領著他的太子妃,以及南國附送的嫁妝踏上歸國之路。
似乎能夠感受到父皇倚在城垛上依依不舍的目光,天玉頻頻回望,直到城樓遠得遙不可望,她才死心乖順地坐在轎內,此時眼淚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
不到半天,他們便抵達南北國邊境。
在邊境,有專為商業貿易設立的校場,雙方各設一個,民間的交易買賣在此熱烈地進行著。
北國校場整齊地進駐了大隊士兵,他們是專程前來護衛耶律熙的,因為周邊的疆域才剛納入北國版圖不久,還不是很平靜。
這支看來十分強悍的軍隊叫宿衛軍,是從各部落中選出的,是最具強勁戰鬥力的精銳部隊,這支勁旅身著黑色戰服,鐵蓋下的眼神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晶亮。
領軍者叫耶律紂,算起來是耶律熙的表哥,他是這支宿衛軍的隊長。
他向前,恭敬地問候太子妃,這是後來漫長的旅途中,天玉能從他不多話的嘴裏聽到的難得一句。
大半時候,他都用肢體語言代替他想說的話。
耶律紂的麵孔十分嚴峻,比耶律熙還要高大威猛,站在那兒不動便活像一堵牆;雙目炯炯有神,隨時都在注意周遭的一切動靜。
他沉默寡言得厲害,是那種非到萬不得已,絕不願開口說話的人。
耶律熙就不同了,他看起來十分和善,一舉一動都帶著優雅,深具泱泱大國應有的太子風範。
他高貴血統所賦予他的尊貴,時常借著他一雙湛藍的眼睛表達出來,但在其深處,則隱藏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陰鬱;當他沉思或抿起唇時,則會一反其溫和,變得冷漠且略帶暴虐氣息。
但他有問必答,就像現在,當別人都幾乎快瀕臨崩潰時,他還能維持一貫的溫和,回答天玉層出不窮的問題。
“耶律熙,鳥耶!”
“那是大雁。”
“是喔。又一隻大雁!”
“那是鷹。”
“有什麼不同嗎?”
“仔細看,它們翅膀收縮的方式和震動的幅度,以及飛行的高度都不同。”
天玉奮力自轎子的窗口將身體擠出來,很認真地觀察著。
“啊!”她恍然大悟地驚歎,“真的耶……哇!鹿!還有兔子,還有那是什麼?好多好多喔!”她樂不可支,整個轎子因為她不坐好而老是歪歪斜斜。
天玉原本晦暗的心情隨著眼前不斷變得廣闊的視野,以及相互遞嬗的景色而逐漸開朗起來;她本來就是一個十分能隨遇而安的人,未知對她來說,刺激冒險多過於茫然可怕。
與耶律熙在轎子前方並轡而行的耶律紂,一直麵無表情的臉終於因為後頭不斷有突如其來的拔尖聲音傳來,而微微蹙起眉頭。
“天玉啊……”騎馬在旁跟隨的李宮玉不得不再次低聲警告她,“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我們都快被你煩死了!”“喔,好啦。”她囁嚅著,似乎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
可是當她看到不遠處的樹幹上,一隻大猴子後麵背著小猴子,好奇地盯著他們這支龐大的行進隊伍時,又忍不住叫了起來:
“宮玉,你看,猴子耶!後麵還背著小猴子喔!真是太有趣了,嗬嗬嗬……”
李宮玉真的快要昏倒了。“李天玉!”她強迫自己捺著性子,“我再告訴你一次,你現在已經是北國的太子妃了,大吼大叫跟哈哈大笑都是有失身份的事,你不能再這麼做了,知道嗎?”
“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太子妃就不能跟普通人一樣?”
“因為一個國家有數不清的普通人,可是隻有一個位高尊崇的太子妃,正因為隻有一個,所以具有代表國家的責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著你,你出醜了,鬧笑話了,都會被貼上丟國家臉的臭名,所以你的一舉一動都要很適當地展現出一個泱泱大國的風範,就像耶律太子那樣,優雅而莊重、不怒而自威。所以你從現在起就要學習那樣,而學習那樣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閉上你老是想要張開的嘴巴,這樣你懂嗎?”
“喔。”天玉沒有受到這番神聖道理的啟發,反而變得很沮喪。“我以為當公主已經很辛苦了,沒想到當太子妃更辛苦……”
“那當然!你的地位越高,就代表你必須拋棄的東西越多,這太子妃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當的呢!”
李宮玉這麼一說,天玉充滿活力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黯淡許多,她盯著李宮玉的坐騎,露出一臉渴望。
“宮玉姐姐,我想騎馬耶!”
“那怎麼行!你是太子妃,應該坐轎,怎能騎馬!”
“可是坐轎讓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坐!”李宮玉像以前在宮中那樣對她板起臉,“你乖乖坐在轎裏,不要再發出任何聲音了,知道嗎?”天玉放下轎簾,無奈地把自己關在那頂紅色的轎子裏。
“我不懂。”耶律紂以他一貫低沉的嗓音道:“我以為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耶律照看著遠方似乎無止境伸展的道路,不以為然地搖頭。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選擇一個看起來就像一國太子妃的人嗎?”
“起碼應該接近吧!”
“其實她們八個姐妹,任何一個都具有一國太子妃的風範,一站出來都是光芒四射的,唯有她不是。她就像伸展在我眼前的道路,看似平坦,但你不知道路的前方到底會延伸出怎樣的光景,而四周穿插的景色,已經讓你感到十分的有趣;其餘的七位,則像是行走在崎嶇卻景色壯麗的道路上一樣。我的國家根基未穩,我需要的是一條平凡、卻很平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