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夜裏,隔著牡丹花鳥屏風,耶律熙與天玉兩人沉默相對。

隔閡突然地產生於他們兩人之間,在屏風後,倚著條幾的耶律熙變得令人難以了解,或者真正的他其實一直是躲在屏風後的,隻是天玉看見的一直是站在屏風前麵,戴著溫和麵具的他。

沉默,籠罩了整座行宮,最後終於在天玉心中引爆,她大步走到條幾前,伏在幾上,兩眼直視著耶律熙。

“請問,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耶律熙微抬眼,回避她那炯亮的注視,陷入紛亂的沉思中。是啊,她做錯了什麼?不僅沒有,她還懷了他的孩子,現在全皇室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無不視她如珍寶。

“你沒有做錯什麼。”

“那麼是你囉,你做錯了什麼?”

這麼直率的問法讓耶律熙心中不由得一陣揪緊。

是的,他做錯了!他以為自己毫不在意詛咒,但是隨著對天玉與日俱增的感情,他開始相信,並且因為害怕而讓自己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情緒裏。

所有可怕的詛咒在他心裏織成一張網,不留餘地的籠罩住他,耶律榮、蕭雁、玄玉的輪廓相互交替映現於網上,輪流恫嚇著他。

他苦澀地看著眼前這張動人的臉,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她,痛不欲生的感覺就猛地攫住他,迫使他無法呼吸。

“幹什麼這副表情啊?”天玉捧著他的臉,在他好看的嘴角輕啄。“不要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啦!記得以前父皇說過,一直想著過去的對錯,隻會影響未來前進的腳步,所以我們別想過去,想想未來好嗎?”

她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我要當母親了……”她一臉幸福的笑,“那你呢?你要當什麼?”

父親!耶律熙心中一動。

是啊!他要為人父了,但為何這種喜悅反而會增添他的恐懼呢?

玄玉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虛弱的、不甘心的,一如她病逝前的聲音——

答應我,我是最後一個讓您悲傷的人……您再不要愛人,再不要對人付出您的真心了,一旦您付出真心,您所愛之人就會離您遠去,您答應我啊!我是最後一個,答應我……

“不——”耶律熙低喊,輕抖了起來。

他眨眨眼,天玉的臉疊上玄玉的,而玄玉的臉正逐漸模糊,天玉的卻越來越清晰。他失神地叫著:“玄玉……”

“玄玉?”天玉重複他的話,驚覺他的手變得冰冷,而且在微顫。

現在隻剩下天玉的臉了,如果有一天這張臉也因為他的愛而消失的話……

恐懼終於擊垮他的理智,耶律熙一腳踢翻條幾,畏縮地躲到屏風的另一邊。

他雙手爬著頭發,懊惱地想揮去不祥的念頭,無奈幾乎已經自他記憶中消失的耶律榮的輪廓卻越來越清晰地浮現。他不自主地按住腰刀,隨著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吼,牡丹花鳥屏風被腰刀砍成兩截,他維持揮刀的姿勢喘著大氣,直到天玉低微的啜泣聲響起,他才自瘋狂中回過神來。

天玉倚在被打翻的條幾旁,一臉飽受驚嚇的模樣,嚶嚶啜泣著。

“天玉……”耶律熙走過去,蹲下身愧疚地擁住她。“對不起,天玉,對不起……”老天,他在做什麼?他嚇壞她了。天玉縮進他的懷裏,微弱地抗議道:“你到底在幹嘛?情緒波動這麼大,你知不知道禦醫說懷孕的人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耶!”

耶律熙閉上眼,額頭抵著她的,心痛地撫著她的頭,沉默地緊緊抱住她。

“我知道你害怕那個女人說的話,可是我一點也不在乎啊!”天玉攬住他,在他的頸間泣訴,“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死不了,沉船、摔馬、中箭,哪一樣要了我的命?我不管詛咒,不管你以前的妃子是如何薄命,可我不一樣,我生來就什麼都沒有,有的就是我卑微卻強韌的生命力;我娘對我說過,我是最不起眼的小草,但是既然老天給了我生命,她就會給我活下去的力量。

我以前總是傻傻的過日子,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你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為了你,我怎麼樣也會活下去的……”

她緊緊抱住他,哭泣使她的聲音變得哽咽,可她有很多話要對耶律熙說。“如果你真的怕我會死,那我什麼危險的事都不做了,我都聽你的,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叫我不要做什麼我就不要做什麼,我不會再跟你爭辯,你要我整天躺在床上都不動也行……你不要變成這個樣子,我好害怕喔!”

天玉伴隨著啜泣聲的一番話,是她真情流露的心聲,那雙手依賴地纏緊他,仿佛怕他突然消失一樣。

刹那間,懊悔與罪惡感漲滿了耶律熙的心,他擁住她,即使知道這樣會讓她呼吸困難,他還是要這樣擁住她,他傻呼呼的妻子嗬,

他低頭猛地覆上她的唇,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對她渴望不已。

天玉的舌頭在不斷被吸吮中逐漸發麻,他前所未有的熱情讓她興奮,也讓她有些恐慌,但她仍張開嘴任由他探索。

像堅持與她一起燃燒般,他狂野地吻著她,雙手饑渴地撫摸她發燙的身體。

天玉身上的衣服被撕成兩半,耶律熙的吻如雨點般灑落;像在加深記憶般,每一個都是充滿力量的深吻,邊吻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置於地毯上。

因為被他吻過的每一處都像著火般燒疼,天玉在羊毛地毯上不適地扭著身體。

“嗯……”

耶律熙從沒有像此刻如此渴望她的身體,即使禦醫隱約暗示天玉目前的狀況應暫停房事,但飽脹的欲望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他俯吻著一路向上,抓緊她的肩膀,將身下的那一團火熱延燒到她的身體裏。

“啊……”天玉一麵忍受著這突如其來的猛烈衝擊,一麵驚覺自己正往另一層未知的、癲狂的境界攀升。她體驗到不同的美好,逐漸變得歡喜,無力地半張眼娣視他狂亂的臉。

“喊我的名字,天玉。”

“熙……”她勾住他的頸項,配合他的舞動。

“說你愛我。”

“我愛你……”

“說你不會離開我。”

“不會,我永遠不離開你!啊……”

整晚,他們頻繁交合,在羊毛地毯上,在鴛鴦帳裏,像兩團互相較勁的火焰,互相碰撞、彼此摩擦,直至體內的熱情燃燒殆盡……

沉睡中,行宮外的雪勢突然大了起來。

白天的蕭雁變成晚上的惡夢,有著長指甲的手不發一語的指著天玉,引發她無限恐怖的想象,而身邊站著的無頭人,更讓她禁不住發出一聲尖嘶!

她驚醒,淚流滿麵地尋找耶律熙,回應她的是兩個新進宮的宮女。

“太子妃,您怎麼啦?”

“我……我做了惡夢。太子呢?”

宮女互看一眼,其中一人機敏地回答:“太子妃您要多休息,安心養身,若是您心裏害怕,那奴婢們就守在您床邊——”

“我不要!”天玉抱著自己的身體哭了起來,“我要太子,我要找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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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葉山,無論季節如何變化,它總是維持古老的莊嚴,與草為伴,同風訴說它那蒼涼、悲壯的過往。

耶律皇族陵寢的規模如同他偉大的姓氏般雄偉壯觀,坐落於木葉山上。

玄玉陵前的拱門射進一絲微弱的光線,照上耶律熙悲傷的背影。

身後,一道不尋常的目光注視,令他敏感地回頭。

“是你。”他皺眉,不用說,又是母後心軟將她放了出來。

蕭雁披頭散發,如白天的鬼魅,陰森又有點畏懼地凝視著拱門內玄玉的墓碑。“你……你不要看第八座陵墓嗎?已經蓋好了,就在那邊——”

“住嘴!”他已經查過了,那是耶律直的傑作,他嫌行軍帳太冷,所以荒唐地蓋了座陵墓當他的行宮。

“我知道。”蕭雁自言自語,“有人在裏麵,我去把他拖出來,那個地方又不是要給他住的,那是天玉要住的,詛咒可從來沒有停止過呢……”

說完,她如風中之燭搖搖晃晃地走向另一邊,卻被耶律熙狂怒地喝住。

“蕭雁,不許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