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運東工作以來的積蓄以及業餘所得的外快回報,全都滾進了高利貸的循環。因為自己手中的錢太有限,所以他還憑借自己做人的誠信以及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平台,帶動周圍十多名朋友和同事也參與到這個行業中來。聚少成多,集腋成裘,一番籌措之後,他籌了大筆資金進行自以為“錢景”輝煌的高利貸事業。他回家時,時而眉飛色舞,時而垂頭喪氣,這都是資金利率的上漲與下滑帶給他的情緒波動。他掙了錢拿回家交給她時,她高興;他拿不回來時,她也不會不高興,更不會埋怨。他不止一次說,等我掙了大錢,給你換套房子,再給你買輛車,讓你天天開車上下班,再也不用擠公交車了。他活著,奮鬥目標似乎就是為了她,這就夠了。房子和車子掙不掙得來,日子裏有沒有大富大貴,隻要他有這份心意,上帝就算待她不薄了。
在經曆了情感的傷害,經曆了夢的破碎之後,生活給黃婉萍打開了另一扇門。生存的壓力,一度讓她無精力也無時間再去琢磨感情的得失,她全情投入到工作之中,努力在社會上創建屬於自己的位置和人生平台。她也終於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講,找一個愛自己的人結婚,比和自己愛的人結婚,要實惠得多。有一個家,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一個疼你、惜你的人,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比死守著一份被踐踏的愛情,要聰明得多。
從許運東的情緒變化上,黃婉萍發現,近期丈夫的投資事業頗有不順,甚至遇上了難解的麻煩。可煩心的事他從不主動與她談,她也從不多問。她也忙,光是學校裏的種種事,就足夠她焦頭爛額、日夜忙碌的了。因此丈夫鬧一些小情緒,比如偷看一下手機短信,她可以做到視而不見,裝糊塗。
趙斯文坐在公司辦公室裏,對著手機屏幕抓耳撓腮,無計可施。數次打去電話,約黃婉萍單獨談談,咖啡館、茶樓、酒店、餐館,均被她嚴詞拒絕。先後發出幾條短信,她隻回複一條“若有事請到學校談”,其餘均未回複。
趙斯文恨恨地將手機摔到辦公桌上,內心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這個女人傷害了他作為男人的自尊。他並不是一個隨意邀約女人的男人,更不會隨隨便便往異性手機上打電話、發短信,像無賴一樣騷擾對方。黃婉萍的刻意回避和回絕,讓他在碰壁之前,愈發心有不甘。
在決定與紫月一起出麵正式拜訪黃老師之前,趙斯文覺得,必須要先私下和黃婉萍有一次見麵。他在反複權衡利弊之後,做出這個決定。如果不先進行私底下的溝通,如果不試圖幫助黃婉萍消除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堅冰,如果不將兩個人的陳年舊賬理清,那麼趙斯文和妻子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將徒勞,都將是無用之功。
問題的症結所在,正是趙斯文和黃婉萍兩個人之間的個人私事。這是根源,這個症結解決不了,其他一切都枉談。因此,趙斯文一邊在家中用盡種種理由,想方設法拖延與妻子共同拜訪黃婉萍的時間,另一方麵暗中加緊和黃婉萍的私下聯係,希望能見上一麵。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水,便意味著柔軟,意味著變化。他願意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卻未料到,在滴水穿石的努力之後,她仍然如一塊頑石,不為所動。
紫月從公司打來電話,“斯文,我已經通過朋友打聽到黃老師的住址了,明天晚上怎麼樣?你不要安排別的事了,明晚我們一塊到黃老師家裏坐坐。這事不能再拖了,每拖一天,孩子心理遭受的傷害就會加劇一分。”
“知道了,我安排一下,正忙,掛了。”
紫月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斯文已掛了電話。
確實不能再拖了。今天早上送橙橙上學,橙橙又一次瞪著一雙大眼睛,惶惑不安地問爸爸,“爸爸,你接到電話了嗎?”
“什麼電話?”趙斯文不解。
“我們班主任要開培優班了,說是要培養同學們從小記日記的習慣,為以後寫作文打好基礎,這幾天好多同學的家長都接到老師的電話,通知他們送孩子上培優班的事。你真的沒有接到嗎?”
趙斯文安慰女兒,“應該今天就會打來吧?班上同學那麼多,一個一個通知,每位家長都通知到,這需要一個過程。”
趙斯文決定不再等了。約不出來,那就直接闖到黃婉萍的家裏,麵對麵地談談這個事情。如果她一個人,正好談事。萬一碰上她家男人,那也無妨,家長找老師談學生的情況,沒什麼不妥當。
學校的放學時間到了,趙斯文打電話告訴紫月公司有應酬,晚上不能回家吃飯。紫月去接了孩子,而趙斯文將車子停到公司地下車庫,打車去了黃婉萍回家必經的路口等待,隨後尾隨,一直跟到黃婉萍居住的小區。小區不是全封閉的,任何行人和車輛都可以任意進出。趙斯文一直跟了進去,然而黃婉萍人到樓下,卻沒有上樓。
隻見前麵不遠處,一個三十多歲身材中等的男人,左手拎一隻電腦包,右手拎一隻中號行李箱,從樓洞裏走出來。男人徑直走到黃婉萍的身邊,黃婉萍順勢接了男人左手的電腦包,兩個人並肩往小區外走去。